秦時農家女

第三十一卷 師父最近比較得意

第三十一卷師父最近比較得意作者:一枝綠蘿

胡九走了,日子還得過。

每一條街巷都有從軍遠行的人,都有不舍的母親和妻兒,但是,日子還得過。

大家所能做的除了保重自己等到親人回來,再就是拜托上天照顧好親人,能讓他們平安回來。有人也在咒詛北邊的胡人,但咒詛不咒詛,人家都在天天吃肉、牧馬放歌。

寒洲漸漸理解了這個時代、這個大秦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信奉鬼神。人們有多無力,鬼神就有多能耐。

而花枝街這種高級住宅區,是沒有那么多愁困的,按征兵條例。貴族子弟、“不更”以上高爵、官吏、“學室”弟子、殘疾人等,可免服兵役和徭役。所以,這里的人家仍然兒女齊全,出有車,食有魚。

店員告訴寒洲,鋪子的生意依然不錯,豆腐泡的銷售也上來了,新出來的油豆皮供應太少,顧客都有意見了。寒洲就說,漲價吧,是原來的兩倍。顧客有說法,就告訴他們,一鍋豆腐只能產三張油豆皮,揭得太多了,豆腐就不好吃了。想吃就趁早,晚了就沒有了。

反正這些人也不在乎這一點小錢。

另外,放在這里贈送的豆腐渣以后不供應了,想拿贈送的就去其它幾個店。

“把筆硯拿來,我把這些新內容添上去,免得顧客問起,回答有不一之處。”寒洲一邊吩咐一邊就動手去摘那充當店堂告示的竹簡,店員忙過去幫忙。

這時店里來了位老人,店員忙回身招呼,那老人擺擺手,說不急,我先看看。店員就感激地笑笑,寒洲也點頭招呼了一下。

這店員就是上次“準不準”活動中的業務能手,得到獎勵后干勁十足。老東家玩笑著叫他“一刀準”,后來眾人跟著起哄,也這么叫,他自己也就接受了。

寒洲寫字,那“一刀準”就羨慕地看,老人也在旁邊端詳。

“小寒姐,我要是也能寫字就好了,以后只要你吩咐了,我就能寫,不用什么事兒都要你動手。”

“那當然好,你能做我就可以偷懶了。”說著,手底下的工作也就完成了。

“那學寫字難不難呢?”“一刀準”期待地問。

“也不難,下功夫就好,就像你這手上的功夫,別人做不好,你就能做好。”

“嘻嘻。”小伙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由自主地去摸頭。

“學字先認字,你先學會認字再慢慢練著寫,多下功夫也就會了。你看,今天你先認這幾個字:‘店堂告示’,可能你已經知道這是店堂告示,但我要告訴你的是,我們每發一個音,對應的就是一個字,你念出來這四個字,就要記住每個音和每個字的對應關系,這樣認起來是很快的。我在的時候,我念一句話,你記住這一句話,也就認識了這一句話中的所有字。我不在的時候,你讓經常來店里買東西的好說話的人教你一句話,你再去記。很快一般常用的字你就都可以認了。”

“哦,這樣真的可以?”“一刀準”很興奮。

“當然可以,非常有效的。你看這些,”寒洲指著告示上的幾種商品名,“醬豆腐、豆腐泡、油豆腐皮,這些東西里面都有重復的‘豆腐’二字,它們反復出現你很容易就記住了,我現在不教你,你也能指出哪種是什么,因為‘豆腐’兩個字出現的位置不一樣。你現在指認一遍試一試。想想我剛才說的字音和字形的對應關系。”

“哦。”“一刀準”小心地用手指頭點著竹簡指認。

結果完全正確。小伙子讓寒洲又教了他一句話才肯放寒洲離開。

大人的理解力比小孩子要強,這套認字方法是寒洲用來教自己孩子的,當當很早就會閱讀,知道了字音和字形的對應關系,她對著電視上的字幕就學了不少,在這方面,她的早教工作還是很成功的。

臨走,寒洲對“一刀準”說,不要動不動就摸頭,我們是做食品生意的,有的客人對不干凈的東西是很在意的,如果實在要摸什么就要記著洗手。那小伙子很爽快地接受了。

以前,寒洲性子急,看到孩子有什么不對,馬上說出來,對學生也是,但剛才她早就看到了店員摸頭,耐著性子沒說,而是教完他認字才說,結果,大家心情都很好。

穿越過來,確實是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啊!

寒洲上馬離開,剛才在店里已經呆了一會兒的老者問那店員:“剛才那騎馬的是你們東家?”

這是老顧客了,店員笑容滿面地說:“不是,是我們管事兒的。”

“她看上去年齡倒不大。”

“嗯,但我們都叫她小寒姐,呵呵,叫妹子就不合適了。”說完又去摸頭,摸完了想起剛才的交待,就趕忙找盆子洗手,一邊還趕緊招呼客人:“您要什么就請稍等會兒,我先洗干凈了手再給您拿。我們小寒姐剛交待的,我這還不習慣呢。以后您要見著我摸頭,您也提醒著我點,我得把這習慣改了。”

“行,你慢慢洗,我不急。”老者平和地笑笑。

剛才看那姑娘教小伙子認字,他就很新奇,仔細聽聽,發現這姑娘的話是大有門道。學室里的先生也教官吏子弟認定,但他們只是一遍一遍的念,并沒那姑娘說的透徹。按姑娘所說的方法去學習可以自然認識關聯的字,是自學,按先生所教之方法學,是他教,是被動接受。這中間的差別實在是大。

倒不知那姑娘是什么出身?民間是不許舉辦私塾的,也不知她哪來的這學問和見識?

三閭巷比較遠,今天就騎了馬過來。這家店的生意也不錯,進入冬天每天的豆腐都要賣到差不多斷貨。過幾天應該就上凍了,可以賣凍豆腐,這就不怕做多了壞掉。

對了,凍豆腐的推廣也得想一想了。

這里住的小商戶比較多,有不少是開作坊的,老城區的咸陽本地人也有些,熱鬧是夠熱鬧,雜亂也夠雜亂。很多店面前邊的地上隨便堆放著東西,也不弄得門面好看些。店員有的在門口曬太陽,有的在和旁邊店鋪的人嘮閑嗑,孩子們跑來跑去,狗也躥來躥去,有個婦女在發狠,手里拿了根搟面杖追了出來,嘴里叫罵著“你個死孩子!”

好一副生氣盎然的生活畫卷。就像北京周邊的城鄉結合部。

當然,僅止氣氛,這里廣告牌是沒有的,洗浴中心、卡拉ok也是沒有的。

“這可是小寒姑娘?”

剛下了馬,就有人叫她,寒洲不禁回頭看。

陶器作坊門口站了個年輕人,手里拿了盆爐灰,可能是出來倒爐灰的,說話的正是此人。

“你是——,已缺?”寒洲想了想,問道。

他在桑樹園那天是穿長袍,現在是短袍,一付工匠打扮,但仔細認,還是差別不大。

“嗯,小寒姑娘還認得我,太好了。”那年輕人趕緊放下灰盆,走過來。“我看到個姑娘騎著馬,就想起你那天的樣子,原來還真是你。”

“這咸陽看來也沒多大,隨便就能遇到。”寒洲隨便寒暄,她對這人印象很好。

“呵呵,姑娘這是來做什么,要不要我幫忙?”

“哦,肯定有幫忙的時候,不過現在我先去那豆腐店看看,一會兒來找你。你就在這陶器店里做事嗎?”

“嗯。你去吧,我先去燒茶等你。”已缺說著就轉身,很爽朗的笑容,一口白牙,給人的感覺很舒服。

從豆腐店出來,就去了陶器店。

這個店看著門臉兒不大,但其實里面不小,最外面的算商鋪,有幾個貨架,后面就是作坊了。兩個人也沒進去,就在鋪面里喝茶。

“那天走得急,有些失態了,也沒對姑娘表示感謝。”已缺說。

“謝什么呢?那天若不是你那樣做事情,我都懶得說話,因此我還得謝你呢,要不,那天就真的無聊。”寒洲平和而真誠地說。

“嗯哼。姑娘也喜歡看那些作法什么的嗎?”已缺也不于客套,直接問道。

“嗯——,一般人嘛,對于奇奇怪怪的事情總有一點好奇之心,對于超乎常人之人也有點羨慕或崇拜吧?”

“姑娘不是一般人!”已缺搖搖頭說。

寒洲只是笑笑,也不說什么。

“我看姑娘是很有見識的。”已缺直視著說。

“你把我和一般姑娘比,你就會這么說,其實當天那么多人,為什么人家不出來說話,難道是真沒見識嗎?我看不見得,只不過人家比我更懂得觀察形勢罷了。”

“呵呵,也是。我也不會觀察形勢,覺得心里不舒服就先走掉了,也沒管后面人家是怎么想的。回來后,我也是直后悔。”

“你倒是能把這后悔說出來,而我后悔了都不會對別人講出來,這一點,我不如你。”寒洲真誠地說。

“呵呵,我說出自己的錯處也能獲得贊許嗎?”已缺高興地自嘲。

寒洲也愉快地笑笑,這是個讓人相處得很舒服的人,不虛假,不扭捏,簡單大氣。

“我那天聽你管那桑樹園的主人叫師父,他教你什么的?”寒洲好奇地問,他感覺這兩個人很不搭的。

“他也不教我什么,很多人都管他叫師父,是尊敬的意思吧,另外也想獲得些幫助。因為他在那群人里面地位很高的。”

“哦,我說他怎么不出力幫你?我倒不是說一定要他捧你,而是當批評聲音來的時候,給句公道話。這是一個聚會的召集人應該做到的吧?”寒洲也就沒什么遮掩地說。

“說的是呢!所以我對他挺失望。當然我走以后,他對我肯定很不滿。”已缺遺憾地笑笑。

“后來沒去看他嗎?”畢竟是叫師父的。

“去了,我發現自己的錯就去了,但第一次他不見我,第二次就見了。”

“他想擺點師父的架子給你看。”

“應該的,他是長輩。”已缺很大氣地說。

寒洲聽了,感慨地說:“其實誰當你師父應該是很舒服的事兒,又懂得鉆研,又懂得做人的道理。”

“呵呵,不嫌我笨就好。”

“你師父,他現在好嗎?”寒洲看似關心地問。

“他?最近比較得意吧,我前天又去了一次都見不到了。有不少人想拜訪他,他們排著隊,我看那樣子就回來了。”

“比較得意?是因為——”寒洲試探著問。

“那張羊皮嘛!人們說皇上出兵北胡跟師父拿出來的那張羊皮有關,所以就——”

“所以就得意啰!”寒洲說著苦笑了一下。

已缺也笑。

“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生活因為他這張羊皮給毀掉了。”寒洲笑過之后憂慮地說。

“是啊,這條街到最近幾天才見消停點兒。”他也無奈地搖搖頭。

“如果這是天意,這天就是該被地上的人詛咒的天。”寒洲毫不客氣地說。

“哦?”已缺吃驚地呆了一下,她怎么敢這么說。

“我這話你權且聽聽,并不要你同意。自然界一草一木,一歲一枯,從神農氏那些先民始祖戰勝狼蟲虎豹開始,我們人類就一直繁衍壯大,學會種地,學會捕魚,學會織布,學會治病,學會做陶器,你看,這么漫長的時間,我們一直在變得更加安全、更加強壯,更加聰慧,上天提供了土地、海洋、森林這些條件,它幫助了我們安全、強壯、聰慧,這是什么?這就是天意!難道天幫助了我們幾千年忽然變了?會讓我們互相廝殺、互相滅亡、互相削弱?妻離子散是上天愿意看到的嗎?遺骨他鄉是上天愿意看到的嗎?上天會這么沒有同情心嗎?”

寒洲說到這里有些激動,已缺仍然吃驚地望著她。她忽然意識到對方的底也不是很清楚,不能再說了,不能帶給自己危險。這畢竟是個裝神弄鬼都能大行其道的時代,沒必要跟某些人較真兒。

“呵呵,我說得太多了,隨便說的。不早了,我要走了。”

“哦。”已缺站起來,有點發愣的樣子。

從陶器店出來,寒洲仍很后悔,管不住嘴要吃虧,總是記吃不記打。按說穿越一回,上帝已經給了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了,怎么還不懂得?

上帝呀,我做得不好,你把我退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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