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農家女

第四十二章 她去藥店了

第四十二章她去藥店了作者:一枝綠蘿

李斯走了,看著他還依然挺拔的背景,寒洲想,不知道腰斬的時候選的是哪個部位?一個人,無論活得多么轟轟烈烈,不得善終,終究是遺憾的。據說,他臨刑時依然從容,和兒子談起了他們曾經一起牽著大黃狗去抓野兔的趣事。

一個人當他只能靠抓野兔為生的時候,他一定羨慕鐘鳴鼎食的生活,就像李斯當年看守倉庫,看到倉庫里的老鼠過得比廁所里的老鼠過得好,就要為自己選擇一個好環境,努力地向上攀爬,可當他終于身居高位,還是有一些不滿足,還是有一些擔心,那就要想盡辦法、使盡手段。最后,人生就像那只被逼迫的兔子,不停地跑,為可見的利益跑,為未來的危險跑,跑了一生,倒下了,什么也沒有得到。

自己也是那只兔子,以為愛情危險,就躲著愛情,以為婚姻安全,就追逐婚姻,藏來躲去,還是什么也沒落下,傷人傷已而已。

所以,今天落到這個連牙膏都沒有的時代,是上帝對她的懲罰。

對,就是上帝對她的懲罰。

書房的工作并不多,每天寒洲去看一眼,有活兒就抄一會兒,沒活兒就走人。她不愿意和李斯一起辦公,但又不能把那些文件拿出小院,只好坐在另一間屋子抄寫。這期間有人送了一套桌椅過來,說是胡家專門為小寒姑娘做的。這幫了她的大忙,也讓她非常感動。

聽豆腐店的伙計講,胡七已經和他的駝隊出發了。

其實胡七是個好男人,如果她沒有以前那些深入骨髓的記憶,她肯定抵抗不住胡七的一番深情。從內心講,如果她能接受他,他的那兩個老婆也都不是問題。真的愛一個人的時候,眼睛里是看不到那么多的,不愛,就有很多的借口。

寒洲不知道她的那些記憶會存在多久?是存在著便無法開始一段新的感情,還是存在著仍然可以擁有一段新的感情?沒有人可以回答她這個問題。她不知道她的明天在哪里?就這樣一餐一餐地過下去嗎?

空閑太多,寒洲就想把制陶的事情再揀起來。去了三閭巷一趟,發現那已缺不在了,說是出了遠門,也不知干什么去了。寒洲想,不會去探礦了吧?他那個人對這些事可是充滿熱情的。

陶器店里一位五十來歲的男人聽說她叫小寒,非常熱情,說兒子交待過,如果有一位小寒姑娘來學制陶就把她留下,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寒洲很高興,就讓已缺父親給她指定一位師傅,跟著做。已缺父親說,那就跟著他好了,他是這里最好的師傅。他這么熱情,寒洲想,人家是不是把她當兒媳婦接待了?

制陶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一團泥揉過來摔過去,像活面一樣,覺得它已經很筋道了,就把它摔在輪車上,借旋轉之力,用雙手將泥拉成器坯。現在已經是春天了,但泥巴很涼,做了一會兒,覺得要涼到骨頭里了,才做成了一個。

寒洲拿自己做的那個碗的坯子和他人做的碗比比,覺得也是挺好的,這讓她信心倍增。但這只是個半成品,需要放置在陽光下面干燥,干到六七成還有一道利坯的程序,就是用一把刮刀隨著旋轉的力量讓它更加平滑整齊。然后才是上釉,再然后才是燒造。

寒洲跟在應人師傅,也就是已缺父親之后,一起看了看其他程序。她覺得有一道程序可以讓她的日子更加有趣。那就是上釉之前的刻畫。本來,這個時候的顏料非常單調,寒洲總擔心找不到相應的礦物,但如果僅僅是刻畫就簡單多了。那刻畫的師傅心很靜,低著頭,任誰在旁邊看也不受打擾。他刻的是一些彎曲的線條,重疊起來有些波浪的感覺,然后再錯行重疊,一組之后,再錯行,如此下去,直到接上第一組的波浪。線條的長短全憑感覺,有一組或一根線條錯了,這個碗也就毀了。

看完了大部分流程,寒洲覺得以前她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一件美麗的工藝品的產生不光要有上好的坯料、釉料和顏料,還要有個好的手藝。沒有這手上的功夫,粗坯做不好,修坯做不好,涂釉做不好,再好看的顏料都是白搭。還有火工的事情,她一竅不通,只說1300度、1500度可以達到什么效果,問題是怎么達到這么高的溫度呢?到底溫度怎么控制,煙道和火道怎么留,想起來不是一般茫然。

想起已缺被她鼓動的小臉通紅的樣子,寒洲心里對自己狠狠地鄙視了一下。吹牛不上稅,果然如此。

但事情已經開始了,現在喊剎車好像不大好,我要不要在這陶器店里為中國陶瓷事業奮斗終生呢?孔子說:“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遠乎?”,這話很慷慨激昂,但是我不是“士”,也不想實現“仁”,我只是上帝在操作過程中出現的一個小錯誤,我想認真地試一試,但并不想“死而后已”。

寒洲做了一番心理建設,決定還是認真的試一試,做到什么程度就到什么程度,反正勝利指標是她自己定的,做不成青花瓷、釉里紅也沒有人知道,至于粉彩、斗彩也是如此。

在三閭巷的豆腐店里吃了一份煎餅套餐,想了想,覺得萬里長征還得邁開第一步,就像這豆腐店,一個主意冒出來,一片生意興起來。

她的第一步是找藥店。

在寒洲意識里,中國人是靠天吃飯解決得最好的族群。你看非洲人,多好的自然條件(沙漠地區除外),直到現在,有的人得了一份煎蛋就高興得跳一早上的舞,快樂指數很高,但他們只顧著快樂地跳舞,幾千年了,生活變化也不大。中國人不一樣,一樣一樣的嘗試,前仆后繼,不知死了多少人,中醫藥事業發展起來了,就是這么大膽、就是這么頑強。想起以前女兒講的一個小段子:李時珍臨死前說的最后一句話是什么?答案是,此藥有毒!

所以要找到適合的陶瓷顏料,寒洲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奔中藥店。礦物入藥是中國人的首創,那里一定不會讓她空手而歸。

找了一家店,她找到了赭石,又找了一家店,她找到了朱砂和雄黃。

很累,也很有成就感。她相信,再這么找下去,她會找到更多。如果能找到更多,她就想辦法把它們這些原生的礦物制成膏狀,然后在潔白的器物上描繪丹青。

這美好的相像讓她激動得心潮澎湃,心中想起一句話來: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從頭越,蒼山如海,殘陽如血。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當她熱淚還沒盈眶的時候,她想到了科研經費不足的問題。她從胡家搬出來,并沒有說股份怎么辦,但她曾經和胡七說過,如果她對做豆腐沒興趣了,她會離開,事實上她早就沒興趣了,如今人也離開了,如果她非要從豆腐店的利潤里繼續拿錢,好像也說得過去。但是呢,女子一言也是駟馬難追,總不能自己先把自己看扁了。

相對的,李斯就做得不對了,她一堂堂知識分子給相府打工,怎么能糊里糊涂地就用人呢?怎么也得給個說法吧?

轉著這個心思,寒洲回到了相府。路上,她買了一群可愛的小雞。她要讓相府雞犬不寧,主動意識到她這個抄書的女子生活艱難。

當然,她寂寞的生活也需要增添些生趣。

李斯的書房里,老鄧正在給老爺做匯報。

“老爺,小寒姑娘她今天去了三閭巷的陶器店,在那兒一直呆到晌午,然后她到旁邊的胡記豆腐店里吃了煎餅和豆漿,再然后就轉了幾家藥店,問過了藥工,她買了朱砂和雄黃,還有——,還有赭石。在回來的路上,她買了一群小雞。”

李斯聽了沉默不語。從他覺得小寒是個異類那天起,他就讓老鄧派人跟著她。自從胡家讓人給小寒送來一套桌椅,他對胡家的感覺就變了,覺得他們很有人情。相反的,人家對她那么好,小寒還要搬出來,這就顯得不近人情。他把小寒要過來,一來確實有文字的工作要人幫忙,二來,確實想讓她脫離那個商人之家,畢竟對于一個出身不錯的讀書人,家里沒有幾本書,日子想來是無聊的。而且當時他認定是那胡七干擾了小寒的生活,迫使她不得不離開以保護自己。但現在看來,胡七只是一往情深,離開了,仍然想讓她過得好。

他也對小寒關切,如果她是個沒心沒肺、沒恩沒義的人,他的好就變得很可笑了。

現在,她買了雞,也買了雄黃和朱砂,這是要給人吃呢,還是給雞吃呢?

好在她是自己開伙,倒是不用擔心不好的事情發生。

“鄧子,讓人繼續跟著她,有危險當然要保護,畢竟是我們家的人。所有的事情還是要記下來。另外——,另外,孩子們這幾天就不要過去了,告訴小武子,就說是爺爺的命令。”

“嗯,老爺,我這就告訴去。”老鄧躬了躬身子,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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