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農家女

第一百三十六 向南向東又向西

第一百三十六向南向東又向西作者:一枝綠蘿

嬴政今天少有的好心情。

早上起來,院子里的樹上就有喜鵲叫,小鶯兒很乖巧地說:“這說不定喜事馬上就上門了。”

他當然知道是什么事。戰報和談判結果前幾天就傳到了。把匈奴人趕到陰山以北是他的最低打算,但戰爭能速戰速捷確實讓人欣喜,而且,上千的牛馬和肥羊已經到手,人員的傷亡率是歷次戰爭最低,怎么想,都是一次劃算的買賣。

蒙恬確實會用兵!

扶蘇以打促和的主意果然有效!

加之前段時間從南邊傳來的戰報,說任囂、趙陀他們已經平定越地。嶺南也可以劃入大秦版圖了。

這不是喜事還是什么?這是喜事連連!

站在扶蘇送的長城圖卷之下,嬴政緊緊握著自己的手,感受手部傳來的力量。此刻,他胸中的熱情就像十八歲時那樣澎湃激蕩。

他還年輕,他還有很多可以做的事情。在他的統御之下,更年輕的將領們將把大秦的版圖一片一片地擴展出去。

下次,他要一路向南,巡視他新得的國土,讓那些愚蠻不化的生民看看他們的皇帝,感受新的國家的歸屬。

他要劃分新的郡縣,讓那些地方有勞動的人,歸化的人,臣服的人。

他還要一路向西,統御羌人、月氏人。

向東北,降服東胡。

再向東,東邊是大海,大海那邊是什么人呢?

徐福還沒有音信。

這個信口開河的術士!

想到徐福,嬴政的心情突地就不好了。

小鶯兒款款走過來,撒嬌地拉他的手,“皇上,我們到屋外透透氣吧!胡亥說父親如果天天曬太陽,就會把太陽的光熱全積聚到身上,就會向太陽一樣永壽綿長。”

嬴政抽了抽嘴角,嗯哼,果然誰調教的孩子像誰。他們都生得一張巧嘴。

正要走出去,梁辰進來,說是公子扶蘇從上郡回來了,要匯報談判的事。

“那讓他進來吧,到東暖閣等著!”

梁辰應下,又說:“大公子帶來了匈奴人的太子冒頓,皇上的意思是——”

“讓他先在外面等著。”

小鶯兒陪著走出來,陽光確實很好。她貌似天真地說:“皇上,那匈奴人長什么樣子,恐怕很多人都只聽說過,沒見過,要不要讓宮里的女人和孩子長長見識?”

嬴政不置可否,小鶯兒的天真他曾經很享受,但漸漸地也有些膩了。一個人要是一直天真下去,未免不真實。但要是太精明,他也不喜歡。他也不知道是他有毛病,還是諸人皆有毛病。

可能他有毛病,因為他有毛病,別人也跟著不正常。

是這個位置帶來的不正常!

小鶯兒見沒有回應,也就不再提這個話茬兒,只說秋天有秋天的美麗,草木也是有情有性的。

這就是這個女人的聰明之處,還真是難得。

“曬一會兒太陽,便要去東暖閣。你若對那匈奴人有興趣,等他們進來,你在稍遠的地方看看,不要招人圍觀。匈奴人性子野,雖說是失了勢,但沒必要激怒他。他也不是戰俘,是人質。面子上還是要過得去的。”

“嗯,鶯兒知道了。我剛才考慮得太簡單了!呀,真是的!”

“好了,你去吧!讓胡亥好好練練身子板,別沒事干就胡混!”

“嗯,鶯兒知道了,鶯兒告退了。”她淺淺地福了下身子,倒像是弱柳扶風的美態,這女人,這么些年了,還有這少女的韻致,雖見勉強,也殊是難得。可見,沒生養過與生養過的確實是不一樣的。

東暖閣里,扶蘇已經在等著了。

他黑了些,身上有壓壞的褶皺,鞋子上的塵土沒有撣干凈。明顯的一路風塵。

盡管是這樣一副面貌出現在他這個皇帝的面前,但他卻沒有一絲局促。扶蘇知道他重視的是什么,要的是什么。

這孩子的眼睛有神、坦蕩、干凈,真像他的母親。

“父皇,兒臣回來了。”扶蘇伏身便拜。

“你多跪會兒吧,你好久都沒有跪了!”

扶蘇一笑,父皇心情好,是大家的福分。

“你路上走得還順吧?”

“嗯,很順的。沒下雨,路也比較平整。”

“等修了直道就更順更快了。”

“嗯,想來他們堪輿的也快回來了。”

“蒙恬要過幾天回來?”

“是的,大將軍要重新布防,畢竟河南地新撤出去那么多匈奴人。戰事剛結束,小心一些是必要的。他說要過幾天回來匯報,并請示布防和安置軍士以及得來的牛馬分配的事情。”

“嗯,這一仗打得不錯,你談判的結果也不錯。談判紀要看了,很好!”

扶蘇又伏身一拜,“父皇的褒獎就是兒臣繼續努力的動力。兒臣在路上想,父皇就健健康康地在咸陽呆著坐鎮天下,兒臣不斷東奔西走,不靠征伐也能把我大秦的版圖一點點地延伸出去。”

嬴政“哦?”了一聲,“你知道南邊的事情了?”

“知道了,父皇!”扶蘇直起身子,認真地說:“任囂將軍他們把我大秦的版圖擴展到如此之大,實在是可喜可賀的事情。兒子想,我大秦的影響力不靠刀劍征伐也可以向周邊擴展,只要讓他們看到我們的強大,自然不敢蠢動,自然有心臣服。只要四海平靜,我大秦一定能迅速強盛!”

“呵呵,你是說靠做生意嗎?”

“有這個意圖。不過,示富的同時要示誠、示強。兒子知道有商隊是和外族人做生意的,但官方的正式交往還沒有,兒子想,是不是可以……”

“扶蘇,你太急了。你剛回來,一事未了又來一事,你先把這件事辦好再說!”

扶蘇趕緊又拜,“父皇說的是,兒子是太急躁了。兒子一出去,看到軍隊每天有偌大的消耗,而農婦織一匹布要一天一天,一夜一夜,就想一口氣把能想到的都干完。唉,兒子都三十歲了,還這么不沉穩,實在是愧對……”

嬴政笑著打斷他,說:“這件事先放放,你說說那冒頓的事,你打算讓人幫他們創制文字?”

“嗯,有一個野蠻的鄰居實在讓人頭疼。所以想辦法讓鄰居受點教育,變得不那么野蠻。”

“哈哈,野蠻的鄰居,說的對,就是這樣的。那你不怕他們學得多了,超過我們?”

“論馬跑的速度不敢說,若論文明程度,哼,這個是日積月累的,他們還沒開始學步,早著呢!再說了,我們又不是停下來等他們,讓他們跟在后邊吃灰吧!”

“哈哈,扶蘇,你小時候就自信,但現在好像不但自信,還變得輕松了。”

“哦?兒子自己倒沒覺得。父皇,兒子有一事想跟父皇說。”

“你說。”

“那個冒頓,兒子想對他好一點。”

“為什么?”

“有人說,生于憂患而死于安樂。兒子想,咸陽的生活比之草原那苦寒的地方,不知要好多少倍。如果好好對待,冒頓王子樂不思歸也是可能的。如果是這樣,那頭曼單于栽培了那么多年的心血就白費了。過些年,頭曼單于去世,沒有成熟強大的頭領,他們必然不會迅速擴張,我們北方邊境也安寧不少。而且還由于沒有強大的頭領,匈奴各部可能重新走向分裂,這對我們都是機會。”

“哦,你是這么想的……”

嬴政應了這么一句,忽然就不想再談下去了。

扶蘇說到頭曼單于死了以后的打算,固然有些道理,也是為了國家好,但他真的沒了繼續談下去的心情。

頭曼單于會死,那他嬴政呢?

頭曼如果后繼無人,那他嬴政呢?

扶蘇這么健康、這么有熱情,和他比起來,再怎么,他也是正在走向衰老的。

“你下去吧,回家歇一歇,還有許多要做的事呢。冒頓太子的事,你看著辦!”

“嗯,兒臣知道了!兒臣告退了!”

離開東暖閣,扶蘇不明白,父親怎么忽然臉色就不好了。來來回回想了一下,突然明白了,父親很怕死。他提到了頭曼單于身后的草原。

這是忌諱,怎么就忘了呢?

人一得意,果然就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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