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誓

第152章 烏夜啼

周薔搖頭:“我的確什么也不知道。那日發現湖中尸體時,我確實是與翠娘身邊的小紅姑娘在一塊兒,她來請我去平康館,說是翠娘找我,我以樓中事務繁忙為由給推辭了。”

他皺眉細細回想了想,又道:“不過現在想來,小紅姑娘當日對我的態度確實不比往日,往日就算我推辭不去,她也不會生氣或是怎樣,那日卻罕見地發了怒,說我不識好人心,辜負她家姑娘一片情意什么的……”

說到這里,他悄悄抬眼看了看宋歸塵,見對方聽得認真,并未因此取笑與他,遂放下心來。

他一心都在宋姑娘身上,對旁人的好感自然是一概不知。

尤其對方還是平康館行首,是那個出手干脆、神神秘秘的帶刺玫瑰。攫欝攫

這事兒吧,這幾日他也一直納悶。

他究竟是哪里入了翠娘的眼?

難不成翠娘當初關了自己幾天,還關出感情來了?

想不通。

“如此。”

“宋姑娘,不瞞你說,我方才確實沒有如實告知顧公子,一來,我是‘我來也’的事情,我不愿讓第三個人知曉,二來,我不相信翠娘會做出殺害溫樂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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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歸塵沉吟著。

她沒有顧易的七竅玲瓏心,因而也猜不透顧易為何懷疑到了翠娘身上。

只好皺著眉頭想:若真是翠娘,她的目的何在?

難不成真是為了下個月的香橋會?

之前聳翠樓行刺案,宋歸塵見過翠娘,她一個女子,敢于以身犯險,幫助周薔和常氏父女完成行刺大計,這份膽略,宋歸塵是極佩服的。

這樣的女子,會為了一個虛有其名的香橋會頭魁之名,就去殺害一個人嗎?

宋歸塵摸不準。

但和周薔一樣,她更傾向于不會。

然而適才周薔說,當日小紅發怒,說他“辜負了翠娘”,這便又有些文章了。

難不成,翠娘竟是因為一個情字,殺了溫言?

宋歸塵對顧易的判斷絕無懷疑,心想以他的眼力和智慧,就算周薔并未全部告知實情,也會查明案情真相,只是周薔有意隱瞞,他少不得要多經些波折。

因道:“多謝周大哥將這么隱秘的事情告知于我,不過顧大哥心思縝密,他定能查明真相。”

周薔聽出了宋歸塵話里的意思,她是在告誡自己方才不應該有意隱瞞顧易。

心里霎時像被什么東西蟄了一下,周薔道:“宋姑娘放心,若翠娘真是殺害溫樂師的兇手,我定不會包庇于她。”

平康館。

翠樓外的五月菊開殘了一地,各色殘花打蔫兒垂在青石階梯上,顯然是疏于打理的樣子。

周薔心中一沉。

小紅瞧見了樓下愣著的周薔,冷哼一聲,本不欲打理他,想了想,還是提起裙角下得樓來。

“喲,這不是聳翠樓的大忙人周酒保嗎?今兒怎么得閑來逛青樓妓院了?是太遠打西邊出來了不成?”

她這般陰陽怪氣,周薔倒也與她不生氣。拱手道,“小紅姑娘,不知你家姑娘可在樓內?”

“喲,今兒這是怎么了,周酒保竟然想起我家姑娘來了?平日里請都請不來的,今兒竟主動來了,真是稀奇。”

知道她還在生前幾日的氣,周薔微一皺眉,繼續道:“還請小紅姑娘通報一聲,若你家姑娘今日不再,那周某這便告辭。”

小紅原也只是過過嘴癮,若真讓周薔走了,待會兒姑娘怪罪起來,她可不好交代。

而且,可憐的翠娘,為了這無情無義的負心漢,這些日子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兒,再不見他一面,小紅覺得,姑娘就要含恨而終了。

不再出言相堵,將周薔領到樓上翠娘的琴房。

“姑娘,你看誰來了?”厺厽筆下文學bxwx.co厺厽

翠娘坐在一架七弦琴后,依舊是薄薄的紅色紗衣,然而唇上未涂口脂,臉上也未施粉黛,行銷骨瘦的模樣讓周薔大吃一驚。

見到周薔,翠娘顯得很是開心,“你來啦,坐。小紅,上茶來。”巘戅戅

周薔并未入座,而是皺眉看著翠娘:“你這是怎么回事?”

“周郎,你會音律嗎?”翠娘沒有理會周薔的詢問,反問周薔。

周薔搖了搖頭。

翠娘笑:“無礙,待我為周郎彈奏一曲。”

說罷,自顧自地彈唱了起來。

琴聲低沉委婉,回旋纏綿,周薔默默聽著,竟覺有些心痛之感。

翠娘抬眼脈脈看著周薔,輕啟朱唇,歌道:“都無一點殘紅,夜來風。底事東君歸去、太匆匆。桃花醉,梨花淚,總成空。斷送一年春在、綠陰中。”

歌聲低吟婉轉,原本只是低吟淺唱,翠娘卻唱得仿佛用盡了平生力氣,這哀婉的歌聲聽得小紅垂下淚來,拭去眼淚看著仍輕攏慢捻的翠娘。

翠娘不急不緩地控制著輕重緩急,樂弦的清亮生動中,一股稠密的悲思輕輕跳躍,如綠水漣漪,一圈一圈地蕩漾開去。

一曲罷,樓中只余小紅低低的啜泣。

周薔心中亦是悲愁,只覺得方才翠娘的琴聲和歌聲帶著魔力,有一種往心里去的吟哦,讓人沉悶悶地喘不過氣兒來。

迎著翠娘柔情脈脈的眼眸,周薔帶了幾分尷尬,又見她虛弱不已,全然不像此前見到的精明活潑的樣,心中不由生出幾分擔憂。

“你可是身體抱恙?”

“前幾日受了風寒,今日見了周郎,好了大半。”翠娘笑笑,又問周薔,“這周郎可知方才我彈唱的是什么曲子?”

周薔搖了搖頭。

翠娘又笑:“我忘了,你是個不近風月之人。”

她十指纖纖放在琴弦上,輕輕挑起一根弦,頓時發出一聲低沉的“錚錚”之聲。

“這曲子名為,由南唐李后主李煜的一詞演變而來,方才我唱的,是昨日偶得的詞句。”

她看了看周薔,問道:“周郎,你覺得怎樣?”

周薔木愣愣地道:“寫得很好,唱得也好。”

翠娘失笑,還沒笑夠,便捂著嘴唇咳嗽起來,虛虛地伏在琴上,小紅連忙上前為她順氣。

周薔大驚,他沒想到,上次見她,她還狡黠靈動地拿自己取笑,說他自從聳翠樓行刺之后,就像個縮頭烏龜,都不敢以“我來也”的身份去偷盜了。

怎么今日一見,她竟病重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