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衫單槍匹馬來到虎踞山,找到了宋歸塵所說的閻羅殿。
四處查探完畢,一無所獲。
洞中物什早被一掃而空,只余下遍地砸得稀碎的累累白骨,讓人難以分清這些骨骸生前究竟是何方人士,又是因何葬身于此。
單是這樣看著,杜青衫也覺得此處有一股叫人不寒而栗的氣氛。
空蕩蕩的洞中回蕩著滴滴答答的水聲,回聲一圈又一圈地蕩漾著,仿佛有無數的冤魂在哀鳴。
他只身站在山洞中央,孤獨而瘦削的青影與這潮濕的山洞格格不入。
自己知道了武千行的真面目,武千行竟然就這么走了?他不眠不休地追殺了自己那么久,竟然在這種關鍵的當頭,放棄了?
杜青衫不相信。
一定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讓武千行分不出精力來對付自己。
這幾日南陽城內也沒有發現黑衣人的身影,就連武紅燭,那日在節度府見過一面后,也不知去了何處。
杜青衫毫不懷疑武紅燭對自己的情意,也相信她并不知道武千行還活著的事情。
只是,這洞中狼藉,真的是武千行的人弄的?
在杜青衫的記憶里,武千行是一個德高望重之人,作為鎮遠鏢局的總鏢頭,他聲名在外,深受江湖人敬重。
后來卸任鎮遠鏢局總鏢頭之位舉家搬遷去了洛陽,是因為芙蓉門上任門主突然暴斃,而武千行剛好是當時芙蓉門門主的弟弟。
那一去,武千行本來是去接掌芙蓉門的,卻沒想到,還沒坐穩門主之位,便傳來了他也突然暴斃的消息。
于是,芙蓉門門主之位,落到了當時才二十歲的武紅燭身上。
六年過后,武千行竟然又出現了。
杜青衫實在想不通其中究竟有什么隱情,更想不通為何他會一直追殺自己。
唯一確信的一件事,便是杜府滅門一案,和武千行絕對脫不了干系。
望著這洞中的累累白骨,杜青衫油然生出一絲悲憫。
如果這樣一切都是武千行做的,那么,他曾經的和善慈祥與德高望重,又都算什么?
芙蓉門背后,又隱藏著什么驚天陰謀?
滴滴答答的水聲仿佛奏著一曲悲歌,杜青衫在此處待得越久,越覺得那股悲傷的情緒蔓延到四肢百骸,連他也說不清為什么。
正準備回去叫官府的人前來查探驗尸,忽然察覺到石門口有人影晃過。
杜青衫忙跟了上去。
黑影穿枝拂葉躲得飛快,杜青衫也寸步不落地追著。
直追了一兩里路,那黑影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揭下臉上的半邊面具,回頭道:“杜公子,是我。”
“是你?”
黑影竟是武紅燭身邊的黑衣女影衛。
“你在山洞外做什么?”
“門主不放心杜公子,叫屬下貼身保護公子。”
杜青衫冷笑一聲,保護是假,監視是真吧。
“武紅燭人呢?”
“門主已經回了開封。”
“回了開封?”
“回公子,是的。前幾日閻羅殿的黑衣人連夜撤離了南陽,門主親自帶人追去了。”
“你既然貼身保護我,為何不早日將此事告知于我?”
影衛一頓:“門主說,她會親自告知公子的,屬下不便插嘴。”
杜青衫勾唇冷笑,倏地上前捏住那黑衣人的脖頸,將一枚圓滑的藥丸塞進對方嘴里,冷冰冰地道:
“這是荷帶衣煉制的劇毒之物,一個時辰之內若沒有解藥,你就會渾身潰爛而死。”
他森寒地打量著黑衣女子,見對方一臉倔色,并不為所動,便道:
“我從不對女人下手,不過,對于你這種常年躲在暗處、不知替武紅燭殺了多少人的影衛,我倒是沒有什么軟心腸。你要是不信,大可等著,看一個時辰后,你漂亮的皮膚會不會紅腫潰爛......”
女子攥緊拳頭,咬牙切齒:“你想怎樣?”
“武紅燭回開封的真正原因?”
“我說了,是去追黑衣人。”
“那幾個黑衣人,有你這等身懷絕技的影衛去追就已綽綽有余,怎勞她親自前去。”杜青衫哂笑一聲,“你當我是傻子?”
女子常年帶著面具的臉十分白皙,此時因怒氣集滿了緋紅,杏眼瞪著杜青衫,帶著幾分決絕:“吾令死,也不會出賣門主。”
說著舉起手中短刀,迅速往脖子上扣。
說時遲那時快,杜青衫攔住了她的動作,用力捏住她持刀的手腕,女子吃痛,手里的短刀應聲落地。
“好一個忠心不二的影衛。”
杜青衫終究是正派人士,面對這樣堅決護住的屬下,一時也不知如何審問。
盡管他知道,武紅燭必然是知道了什么,才會不告而別。
轉念一想,突然目露審視:“不對,你撒謊。”
這女子是武紅燭的貼身影衛,若無必要,絕對不會離開武紅燭半步。
她卻說她是來保護自己。
杜青衫好看的鳳眸里盛了警惕與冰冷,將那狹長深邃的眼眸襯得愈發森寒。
“武紅燭就在附近對吧。”
見到女子露出驚訝的神色,杜青衫了然,再不手軟,將小塵煉制的十香軟筋散塞進了女子口中。
“既然如此,你就帶我去見她吧。”
女子吃了宋歸塵在黑衣人的九香軟筋散的基礎上加強了藥性的十香軟筋散,此時渾身酸軟,內力盡消,在杜青衫的挾持下,不情不愿地帶路。
走了半個時辰,回到虎踞山下,女子繼續往前走,線路竟是往廖仙觀去的。
杜青衫越發疑竇叢生,“武紅燭人在廖仙觀?”
女子高傲地動了動眉頭。
杜青衫了然。
是了,武紅燭人在廖仙觀,才會這么快知道自己去了虎踞山,遂讓自己的貼身影衛跟去。
想到還在廖仙觀的小塵和李崔,杜青衫加快了腳步。
那黑衣女子卻停下腳步不走了。
杜青衫回頭:“你想耍什么花招?”
“解藥。”女子攤開手,“我不想渾身潰爛而死。”
杜青衫嘴角一抽,果然小塵說得沒錯,女子都是最看重自己的容顏的。
就連死,也不會選擇最難看的死法。
杜青衫抬步向前,淡淡道:“等見了你主子,我自會將解藥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