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誓

第224章 我做和尚去

李畫師半晌不曾說話。

就在宋歸塵思量著自己是不是說得有點過分,想要說一點軟話之時,李畫師忽然抬頭說:

“宋姑娘,你是個好人,阿崔......是我對不起他,今后可否——”

身后一陣踏雪聲傳來。

“爹,該喝藥了。”

李崔小心翼翼地端著一碗藥過來,李畫師沒說什么,溫柔接過,一口喝了。

“宋姐姐的藥十分有效果,爹您看起來好多了。”李崔孺慕地望著李畫師。

李畫師將碗還給他,對他道:“阿崔不要擔心,回屋去吧。”

李崔倔強地搖頭:“爹,你不要丟下我。”

“不會,不會的。”李畫師笨拙地拍了拍李崔的肩膀,“我不會丟下阿崔一個人的,不要多想,回屋去吧,我再看看梅花,不多待。”

李崔眼里盈滿了淚水,眼淚汪汪,強忍著沒有哭出來,李畫師嘆了口氣,安慰道:

“阿崔不是說了嗎,宋姐姐的藥十分管用,爹相信,假以時日,爹定會好起來,爹答應阿崔,以后好好吃藥,好不好?”

“嗯嗯嗯。”李崔狠狠地點點頭,不過還是沒有離開,而是推起輪椅往屋里走,“爹,我們明天再來看梅花吧,您今日在外面待得夠久的了。”

李畫師無奈,輕身一嘆。

宋歸塵跟在后頭。

她自然知道,李畫師被阿崔打斷的話,是要將阿崔托付給自己之意。

聰敏的阿崔,一定什么都聽到了。

回屋后,因喝了藥,李畫師精神很好,不僅和常老爹等人說了許多話,還久違地打起精神,畫了一副紅梅圖。

李崔在一旁認真地看著,深刻地覺得,自己的畫藝比起爹爹來,差的不止一星半點。

李畫師見他看得入迷,笑道:“阿崔,這副畫送給你。你現在還小,多加練習,假以時日,一定會比為父的畫更好。”

“嗯,孩兒會努力的!”

“我有些乏了。”李畫師揉了揉眉心,歉意地看向眾人,“宋姑娘,你是個好人,你——”他頓了頓,道,“你說得對,阿崔是個好孩子,我以前確實不應該沉溺于過往。”

“畫師您這樣想,就太好了。”

常三姐面露喜色,這是她到南陽以來,第一次見到如此清醒的李畫師,看來,他真的準備好好養傷,好好看病了。

李畫師微微一笑,抱起桌上的香爐,香爐中還散發著那別致的清香。

他望了一眼窗外的大雪,似在向眾人介紹,又似自言自語:“我和她初見,便是初雪時。”

眾人其實也已經猜到了初雪對李畫師而言,有特別的意義。

不然他今日不會這么反常。

“我回屋躺一會兒,諸位不要為我擔心。”他回頭朝眾人一笑,示意李崔將自己推回屋。

常三姐來到宋歸塵身邊:“宋姑娘,你方才和李畫師說了什么?他怎么突然變了個人?”

常老爹道:“你這孩子,李畫師能積極配合治療,這是好事,他本來就是今日這樣俊逸瀟灑的公子。”

“我其實什么都沒有說。”宋歸塵苦笑,李畫師這只是不想讓阿崔擔心,故意做出這番樣子而已。

“我倒是不怎么樂觀,他今日雖不想往日一樣頹廢求死,但這幅心如止水的平靜模樣,倒更讓我擔心。”宋歸塵道,“總之,還是不可大意,盡量看著他——”

“放心吧宋姑娘,我和爹會一刻不離地守著李畫師的。”

“辛苦你們了。”

“不辛苦不辛苦。”常三姐忙搖頭,“當初若不是李畫師和阿崔收留,我們父女早就餓死街頭了,這點小事算什么辛苦。”

她望著里屋,心疼地道:“就是阿崔,一直在李畫師床前伺候,已經好幾日沒有好好睡一覺了。”

宋歸塵也一嘆:“他心里害怕,總要看著李畫師才放心。”

正想親自去叫李崔不要太緊張,忽然外頭傳來叫門聲,宋歸塵一聽,就知道定是杜青衫那家伙帶著阿杞過來了。

看了看天色,已經暮色四起。

杜杞本不想出門,奈何杜青衫在家閑不住,硬是將他穿得像個粽子似的裹了一層又一層地帶著出門了。

就怕他凍著。

杜杞腹誹:不出門不就好了,家里火龍燒著,暖和著呢,偏要出來吹冷風?

真是一天不見宋姐姐,就想得緊?

他無奈地在心里想,哥哥真是個癡情種。

待見到宋歸塵和常老爹二人對坐悠閑地談話,杜杞更是覺得自家哥哥栽得很深。

“小塵,李畫師好些了嗎?”

“今日狀態瞧著不錯。”宋歸塵起身,“他若是安心養病,哪有養不好的,只是他心結難解,這人就一日比一日地消沉了去。”

“宋姑娘,你放心回去吧,我和爹會照顧好李畫師的。”

宋歸塵便披上斗篷,又去里間看了一眼李畫師,見他睡容恬靜,手里還緊緊地捧著香爐,心中一嘆。

這李畫師對亡妻是真癡。

交待了幾句李崔注意休息,便和杜青衫兄弟一起告辭了。

聽完宋歸塵的講述,杜青衫也是一嘆。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盛。這生老病死,乃人生自然過程之苦,避無可避。”

“若是死亡的是心愛之人,死這一苦,其實也飽含了愛別離與求不得。”宋歸塵道,“我看李畫師的神情,對亡妻更多的是求不得。似乎她的妻子在世時,與他也并不相愛。”

杜青衫忽而笑了笑:“好了小塵,咱們別自尋煩惱了,死者長已矣,生者當勉勵,若是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對活著的親人何其不負責。”

“阿晏。”宋歸塵扭頭看了他一眼,他五官深邃立體,俊美的臉上帶著微微笑意,“你說得對。”

她伸手握住杜青衫的手,完全忘記了杜杞還跟在二人身后。

杜杞:我只是不說話而已,不要當我不存在啊。

“如果,我是說如果啊,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不會很難受?”宋歸塵突然俏皮地問。

杜青衫只覺得光是想想,心就揪成一團,狠狠地給了她一個爆栗。

“瞎說什么死不死的!你要是死了,我做和尚去!”

“我就是隨口說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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