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巍巍

第一百六十七章 禮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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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氏啟禮,一向不會從簡。

光是典禮之前的禮制便有八道。

這凈體、焚香、涂香、抹香一樣不能少,之后還有禮贊、著衣、問天、討吉。

這些做過之后才能入殿聽訓。

小桃看著自家姑娘兩眼無光地坐在溫池里,由著侍女在身上涂涂抹抹。

天還未亮,裴氏的侍女便將阿笙給喚了起來。

待侍女終于收拾規整,紛紛離去,阿笙方才松了那口端著的氣,直接癱倒在溫池邊。

她歪著頭看了看自己凝白的膚色,又湊近聞了聞,不禁皺眉。

這聞著跟香爐里撈出來似的。

“裴老夫人還刻意交待,可以從簡,姑娘又何必受這些罪?”

阿笙看著自己濕漉漉的手,低斂了眉眼。

“今次必是隆重才好。”

對于這認親儀式,她心里是堵著一口氣的。

安氏的安排她原是想反對,但細想一下,為何要反對?

與那人偶爾的青睞相比,裴氏這座靠山能讓她此后做事少許多束縛。

裴鈺是好,阿笙自認,可能這東西兩境都再難找出他那般的人。

但她要的不是閑暇時的關心,更不是什么稀世之禮。

裴鈺心中裴氏才是第一位,而這個是阿笙掙不得的。

念及此,阿笙的手不僅握了握。

此時,院外的執儀來催,阿笙復才起身。

今日這禮在裴氏寶塔園內進行,園內那一方多寶塔是一件有千年歷史的古物。

當年也正是因為它,裴氏先祖才選擇在此處落府。

今日賓客滿園,眾人端持著禮節,看著竇氏之女在十八位執儀的引導下,一步步走入六合殿內。

阿笙今日著的是春山暮蒼服,頭戴八寶玲瓏冠,端的是矜貴無雙的儀態。

如月華下的寶蓮華,讓人眼眸之中再難見他物。

直叫這園內的兒郎們都看直了眼。

大殿內以珠簾相隔,外殿端坐著文史大士,以作見證,而內殿則是裴、竇兩府的主母。

金氏與傅榮華二人分別坐在兩位老夫人的下首。

今日主禮的是裴氏太祀的禮官。

禮官高宣裴氏祖訓和圣人之言,用了最高的禮制來承辦這場認親儀。

裴老夫人對阿笙的重視眾人看在眼里。

今次過后,這竇二姑娘即便在帝京貴女當中也是矜貴無二了。

觀禮席中,辛家主母越氏亦是第一次見到這竇二姑娘,看著自家那小子盯著人家直發愣,她的臉上卻是不動神色。

竇氏當真是好手段。

一場風華宴,一場認親儀,為這位被帝京各世族冷落了兩年之久的竇二姑娘作足了顏面。

沒人想到,當年歸家便被圣上懲罰,此后又被竇氏雪藏的二姑娘,再次出現會是以這樣的方式。

眾人心緒紛飛間,禮官已經高唱完了那些冗長的訓示。

此時阿笙端持著雙手,承著一身略有些繁重的錦服走進了珠簾之內。

而后跪地見禮,叩拜長輩。

此時,一旁的執儀與殿外的人點了點頭。

便見一人低身而入,他的手上捧著的是一盤紅染和一只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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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式最后便是眉心點花。

這是女子認親特有的儀式。

紅染入眉間,從此阿笙便須承裴氏之禮,恭敬長輩,孝順膝下。

阿笙低垂著眉眼,良久,卻不見一旁的禮官有所動作。

她略微抬眼,見裴老夫人給自己一個安慰的眼神,方猜測,這點花與宣禮的該是不同的禮官。

此時,殿外,一人身著禮官白袍,以玉骨束發,他帶著禮官祭拜之時常用的玉白面具,如有月華披身,就這般抬步走了進來。

眾人抬首便見那玉姿身骨之人在執禮的恭迎下走入了內殿。

珠簾攢動,難以再讓外殿之人多看清幾分。

阿笙聽得腳步聲,便知該是禮官到了,她又微微低垂了頭,未免失儀。

內殿眾人當中,裴老夫人見得來人,臉色微變,但為免他人看出,她又壓了壓神色。

“請禮官行點花禮。”

執儀手捧著那一小盤的紅染上前了幾步。

那人低垂著眉眼掃了一眼阿笙,正欲去取執儀盤中的小筆,那只修長的手卻在空中停滯了片刻,而后以指代筆沾上了紅染。

阿笙低垂著頭顱,不知為何仿似聞到了一股冷凝的香氣,好生熟悉。

她不由嗅了嗅,但今日她自己這一身的香味便過重,她又覺得是自己這鼻子不靈了。

良久,她才見那禮官走向自己,此時,殿內宣禮之人亦無動靜。

阿笙一時不知究竟該不該抬首。

下一刻,她便見一只骨指分明的手輕挑起自己的下顎,讓她猛地撞進一雙如秋澤深淵的眸子。

見阿笙眼中幾分錯愕,那人的唇邊帶上了笑。

他對背著二位老夫人,寬大的袍子遮擋住了身后之人的目光。

眾人眼光未及之處,他以指代筆自阿笙的唇上重重地壓過,紅染留下的痕跡蓋過了阿笙的口脂。

這哪里是什么點花禮,這是西州結親之時,丈夫為妻子所作的印唇之禮。

阿笙的眼中帶上了慍怒,張口便咬了上去,直到嘴邊有了血腥的味道才松口。

這滿堂賓客猶在,兩府長輩亦在,這人幾時變得這般荒唐。

裴鈺吃痛遂放開了阿笙。

他復起身,拿起那執儀盤中的小筆,在阿笙的額間隨意勾勒了一筆。

而后將筆放回,轉身朝高座之上的二位老者一禮。

裴老夫人眸光微沉,卻發作不得。

而安氏不知裴氏的點花禮究竟如何,但見裴老夫人默不作聲,便以為這禮成了。

倒是金氏看出了些苗頭,這笙丫頭唇邊怎么紅紅的?還有那點花的圖式貌似也不對……

但自她進門,裴氏也沒有正經與人結過親緣,她也不確定是否是自己記錯了。

這殿內殿外便都等著裴老夫人發話了。

老人家看著一旁的執儀垂著頭,連正眼都不敢看自己,便知太祀這群禮官早知此事,卻不敢違抗。

而罪魁卻端持著禮數,站到了一旁,仿似他正經給人做完了點花一般。

如今沒了“禮教無雙”的約束,這禮法他是想遵便遵,今日竟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這番事來,當真荒唐。

但看著阿笙微蹙著眉眼,略有些無措地望向自己,裴老夫人只能咬著牙讓禮官道了一句“禮畢”。

眾人聞此,起身恭賀。

今日滿園上下,只有裴老夫人與阿笙知曉。

這禮根本沒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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