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皇上,曹御女歿了。”
下了早朝。皇上回到乾清宮,在一塊不大的草坪上慢吞吞地打著拳。
拳是太宗拳。若是輕輕此時看見,定會嗤笑不已:見鬼地太宗拳,分明是太極拳嘛。抄襲呀抄襲
“曹御女?”皇上的動作如行云流水,半點也不曾為聽見的消息停滯一分。每日兩遍太宗拳,是他多年養成的習慣。生即為皇子,又最終君臨天下,他的這三十年,什么樣風浪沒見過,又有什么樣的消息沒聽過?一個小小御女的死亡,而且是一個他不曾在意的御女死亡,絕不能讓他有半點動容。
“曹御女昨日下午拜訪馮寶林,從馮寶林處出來后人就瘋了。昨晚失足落水,歿于桃花潭。”周福的敘述也很平靜,在皇上面前,他從來只是陳述事情,絕不添加半點感情因素,也不會發表半點意見。
“桃花潭那個美麗的地方,葬一個御女可惜了。”上步七星轉身擺蓮,彎弓射虎最后一個十字手,皇上緩緩收工。徐徐吐氣。他接過周福遞上的雪白錦巾,擦了擦手,淡笑道:“曹御女在輕輕那里經歷了什么,竟然就瘋了?”
“馮寶林畫了一幅畫,給曹御女看過后,曹御女就神態失常了。至于畫的是什么,玉姑不曾看見。不過,甘露殿傳出消息,說是曹御女回去后,不停說出‘云兒’這個名字,仿佛很懼怕‘云兒’此人。想來那副畫也與此人有關。”
“哦?那畫呢?”皇上一邊問,一邊行至草坪邊上的玉石凳上坐下,周福適時地斟了一盞茶。“咱們安親王可是極少夸人,他卻夸贊馮寶林的畫極有靈氣,可惜朕一直無緣欣賞”想起馮寶林,皇上的嘴角翹了翹,這才一日不見,那個小女人居然就能引出這么一段瞧,朕的眼光錯不了,果然是個不肯安分的
至于什么曹寶林,那種他從不曾上過半點心的女人,也虧的他的后宮不大,不然,他倒是有可能完全不記得此人是誰這種千篇一律的女人,哪里抵的上一幅畫珍貴?
“回皇上,畫已經被寶林燒了。”
“燒了?”皇上嘖嘖出聲,仿佛極是可惜。“恩。你接著說曹御女的事。”
“是。曹御女口中的云兒是個宮女,與曹御女、馮寶林一同入宮,一同受訓,連帶寶林身邊的月兒,這四人當時頗有些交情。宮訓結束后,繡房挑人,馮寶林、曹御女以及叫云兒的宮女一同報名。但馮寶林因繡作被毀,不僅挨了板子,且被繡房姑姑所拒。而曹御女和宮女云兒則是入了繡房。”
“恩。后來呢?”皇上饒有興致地問道。這種宮女間的小爭斗,同他往日見過的、經歷過的那些斗爭,簡直就是小兒級別,可不知為何,他今日卻聽得津津有味。
“此后這四人,馮寶林和月兒兩人與曹御女就斷了交往,而與云兒感情依舊。在繡房,曹御女僅與云兒頗為交好,兩人繡臺相鄰,住處相鄰,云兒一直對曹御女有頗多幫助。七年,章采女中毒,查出此系繡房宮女云兒所為。宮女云兒也在被抓當日。就畏罪自殺。”
皇上聞言,眉毛不經意地動了動。瞧,這些個把戲,一眼就能看穿,“畏罪自殺”的,十有八九是被當作“黑鍋”滅的口不過,宮里的這種事情多了去了,他也沒有心思一一還人清白,替人伸冤。
“此后不久,就有謠言傳出,說王美人唆使當時還是繡房宮女曹御女給章采女下毒,因此,曹御女才被王美人引薦給圣上”
聽到此處,皇上忍不住地咳了一聲,仿佛吞了一只蒼蠅朕當時怎么會收下這種女人!哼,哼,王美人還有那秦嵐兒,別的事情不見多積極,倒是拉皮條挺積極!皇上心中暗恨不已,他現在倒是忘了,他一向不把女人放在心上,特備是對于與他的朝堂干系不大的女人,收也罷,拒也罷,興之所至,權作玩物而已比如這曹御女,再比如曾經很受寵愛的章柳兒
“當時因為宮中正盛傳章采女巫蠱事件的流言,關于曹御女的流言奴才一時疏忽,不曾查明具體編造流言之人。但此種流言最初是從精洗房傳出的卻是不錯。而當時。馮寶林和月兒正在精洗房當值。”
皇上莞爾,不錯嘛,朕不就是因為聽了這個流言而厭惡了王美人與曹御女么?這個女人,倒是很會選擇時機,利用時機想必那畫上畫的就是這云兒了
“行了,曹御女按例葬了吧。至于王美人傳旨,王氏,恩,什么來著?對,王氏婉兒失職,降為才人,以示懲戒。恩,就這樣吧。”皇上說完,將口中的一盞香茗喝完,起身又在草坪上開始打起拳來。
周福招來兩個小太監留在此處伺候著,他本人便按照圣意,傳旨去了。后宮事物紛繁蕪雜,自有皇后和淑妃兩人處理,但他作為內廷總管,大大小小的事情卻要心中有數。這曹御女事件,本來也只需作作記錄皇上關注軍國大事還來不及,還有有閑心操辦這些宮廷小事?
但這其中,出現了馮寶林
跟著皇上三十年。周福不用多做思考就能看出,對于這個馮寶林,皇上很在意至少目前還很在意
風和日麗,宜出行。
“月兒,準備準備,午后隨我去秋宜宮。”輕輕打發走了繡房上人,懶洋洋地吩咐了一聲。
“主子,就我們兩個去?”月兒問。
“咱們這是去拜訪鄧婕妤,又不是去打仗。帶那么多人做什么?”輕輕隨口說道。她只是個寶林,沒必要整多大的排場。
“輕輕,帶上小六吧。”月兒的臉色有些難看。低聲道:“輕輕,你恐怕還不知道,阿紫昨晚上出意外死了。”
“意外?”輕輕揚眉。她這就死了
“恩,死在桃花潭。就離甘露殿不遠。說是她晚上趁守門太監不注意,瘋跑了出來,然后失足落水”
意外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意外晚上哪個宮門不是關的嚴嚴實實的,別說她一個瘋瘋癲癲的女子,就是一個頭腦正常的人,也絕難出的去!又不是武林高手,會飛檐走壁的
唉,她若不是因為自己的刺激,也不會瘋掉,那也不會“被意外”吧輕輕默嘆一聲,不過又想起云兒,恨道:“那她是該死!”見月兒面色還是有些不妥當,輕輕道:“行了,今兒咱們就緊閉院門,最近哪也不去了。這下你該放心了?”
月兒臉上這才有了些笑意,忙回到房間搬出美人榻,放置院內,請輕輕坐了。自己雜七雜八地忙活起來。
死了輕輕靠在美人榻上,瞇了瞇眼。這是第二個因自己而死的人吧這個皇宮,這個皇宮她心中突然厭煩起來。可這才過了幾天?
可無論她愿不愿意,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關閉院門并不能解決什么問題。三天后,聽說阿紫的葬儀草草完成,輕輕還是決定繼續她的行程:去拜訪鄧婕妤。不過,這一次,她主動叫上了秦六。
秋宜宮深隱于東六院的一片竹林之中,顯得有些孤僻與疏離。
穿過幽幽的小徑,輕輕帶著月兒和秦六兩人來到一個緊閉著的漆紅宮門前。四周很安靜,只聽見院墻內偶爾傳來陣陣孩童稚嫩的笑聲。只是那笑聲聽起來十分虛弱,仿佛元氣不足。這應該就是鄧婕妤膝下所出的長安公主了?
這秋宜宮,倒是挺適合“避世”的。宮妃做到鄧婕妤這種境界,也算是難得了。有身份有地位有資歷,任何人都不敢輕視疏忽你;又能守一方清靜,不掙不搶,他人的斗爭也難以波及你
“小六。去叫門。”輕輕站在院外悵然地聽了一會兒,低聲吩咐道。
秦六上前叩了兩下門環,朱紅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面貌清秀的小太監稽首行禮。
“勞煩你去通稟,我家馮寶林前來拜訪婕妤主子。”月兒上前,往小太監手中塞了個銀裸子。
“還請寶林主子少等片刻,奴才這就通報。”那小太監不著痕跡將手中的銀裸子攏進袖子里,后退兩步,轉身快步往內院去了。
站在院門外,抬眼就只看見整個秋宜宮翠竹蔥蔥,亭臺樓閣無不掩映在竹影之中,看起來頗為清幽雅致,不像是富貴逼人的皇宮內院,反倒像是世外高人的隱居之所也只有鄧婕妤那樣的女子,才配得上如此雅致的居所吧。
不待輕輕感嘆太久,那前去通報的小太監面帶微笑地小跑著出來,恭聲道:“主子有請寶林主子。寶林主子,您這邊請,奴才為您帶路。”
走過翠竹掩映的青石板路,上了一座白玉石橋。石橋下流水淙淙,流水中時不時有幾片竹葉打著轉漂過,顯然是一溪活水,也不知是從哪里引進來的。
過了石橋,便見一座大殿正在眼前,鄧婕妤一身月白長裙,牽著一位年約五六歲的小姑娘,含笑立在殿前。小姑娘長的十分美麗,只是看起來有些蒼白羸弱,一雙酷似皇上的丹鳳細眼帶著些羞怯,又是十分好奇,讓人一看就心生憐惜。這應該就是長安公主了。
“臣妾馮輕輕,見過婕妤。”輕輕帶著月兒和秦六兩人,含笑行禮。
“行了,趕緊起吧。這里沒有旁人,也別婕妤婕妤地叫了,聽這外道。我單字一個菡,你若不介意,便稱呼我為菡姐姐。”鄧婕妤微笑著攙了輕輕一把。
“菡姐姐。”輕輕順著鄧婕妤的意思改了口。不過她心中依然很疑惑,傳聞中,鄧婕妤音律出色,待人淡漠疏離,難以親近。上次主動邀請自己,就已經讓你覺得突兀,今日才一見面,她竟如此親熱詭異,十分詭異。
且看看再說。輕輕按下心中疑惑,目光轉向小公主,露出一個自認為很和善的笑容,道:“這就是小公主吧。”
“是的。安安,快見過你馮母妃。”鄧婕妤慈愛地拉了拉長安公主的小手,示意她見禮。
“安安給馮母妃請安。”長安乖巧地行了個禮,蒼白的小臉升起兩朵紅云。
“安安真可愛!”輕輕這一聲贊嘆絕對出自真心,她真的打心底喜歡這個惹人憐惜的小姑娘。只見她轉身從月兒手中接過一個淺果綠綢布包著的冊子,打開綢布,露出一本彩繪畫冊,曲身遞到長安面前,道:“這是我閑時畫的畫冊,送給安安,希望安安喜歡。”之所以曲身,那是因為兒童心理學上說,大人與孩子面對面的交流,正視孩子,容易拉近與孩子之間的距離。
畫的是《小馬過河》的故事。畫的不多,只有少少幾十頁,但卻是活潑生動,色彩鮮明。輕輕有把握,長安會喜歡這個畫冊的。想起要到此處拜訪,她可是為準備禮物頗傷了一番腦筋。吃食點心之類,她是絕不敢往外送的。但這又僅是禮節性的拜訪,總不能送價值貴重的明珠玉璧什么的。考慮到鄧婕妤膝下還有一位小公主,她思來想去,就決定直接送小孩子喜歡的物品。女兒得的喜歡的禮物,做母親的,只會更加歡喜。
長安得到母親的同意后,這才接過畫冊,只翻看了幾頁,小臉上就蕩起笑容,甜甜道:“謝謝馮母妃,安安很喜歡。”小聲音中透著興奮,顯然是真心喜歡。
“既然喜歡,就拿去看去吧。”鄧婕妤溫柔地摸摸長安的頭發,將她交給一個奶嬤打扮的婆子后,就領著輕輕進了大殿。讓了輕輕坐下,又有宮女奉了茶,鄧婕妤才感嘆道:“安安從胎里就體弱,動不動便會喘上一會,誰不知時候就會一口氣喘不上來,看著真讓人揪心。這院子平日少有人來,我也不敢讓安安離了這院子。今日倒是要謝謝你,安安難得這般歡喜。”鄧婕妤說完,真誠地跟輕輕道了謝。
“太醫怎么說的?”輕輕關切地問道。先天性哮喘?那倒是有些麻煩。不過自己的醫術只是個半吊子
“太醫說是胎里病,只能慢慢調養,難以根治。”鄧婕妤的目光望向正在陽光下津津翻看畫冊的女兒,俏臉上滿是擔憂和心疼。
這種情形,輕輕也沒有什么辦法,只能安慰鄧婕妤幾句。倒是鄧婕妤自己也回過神來,連說了幾句抱歉,就轉了話題。
你來我往的,說話間就熟稔起來。兩人說了會閑話,鄧婕妤突然起身道:“輕輕,你跟我來。”說罷也不管輕輕是否跟上,就只顧向外走去。
輕輕疑惑地跟在鄧婕妤身后。路過長安身邊,長安仰臉笑著叫了一聲母妃后,又低頭翻看起來。輕輕跟著鄧婕妤,進了一個精致的八角小亭。亭子中間的石臺上,端放著一把古琴。
輕輕不懂音律,也認不出這把古琴是好是壞,不過想來能被鄧婕妤看中,擺在此處,定是不差就是了。“難道她要給我聽曲子?我可不通音律,做不了知音什么的。”輕輕心中更加疑惑了。
只見鄧婕妤就著宮女手中的銀盆擦洗了素手,然后在古琴前小坐片刻,仿佛心神沉靜下來,她素手微抬,開始撥弄琴弦。
輕輕倚一根欄桿,凝神細聽。恩,曲調婉轉幽雅,仿佛帶著無盡的相思和惆悵,只是,這曲調分明有些耳熟?
一遍撥完,曲調轉頭開始。只見鄧婕妤秀口微張,和著琴音唱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又撥出幾個琴音烘托熏染后,一曲這才結束。
“輕輕,我唱的可對?”一曲彈罷,鄧婕妤久久沉思。半晌,這才從宮女手中接過香茗,潤了潤嗓子。
鄧婕妤剛一開唱,輕輕就明白這曲子為什么熟悉了。這根本就是自己聽慣的“明月幾十有”嘛,只是僅曲子聽起來與現代的時候略有不同,她又對音律不甚敏感,沒有發現而已。可是,這鄧婕妤怎么會彈這個?且不說《水調歌頭》的古曲調是不是這樣的,這個時候,蘇軾恐怕還沒出生呢!而且歷史已經拐了彎,就算有蘇軾,他也不一定能寫出這首詞來
“這曲子”輕輕的語調有些怪異,仿佛還沉浸在詞曲中細細品味,又仿佛是在詢問
她沒有沖動地去問鄧婕妤是不是穿越人士她還記得曾經問過現在成了自己嫂子的陳惠玲何以能念出“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結果鬧了個大紅臉。有太宗林立天那位穿越大神在前,誰知道這首詞有沒有被冠上他的名字呢?
鄧婕妤抿嘴淡笑,道:“我平生最愛詩詞音律,也自負頗有所得,沒曾想,與妹妹的這首詞相比,實在是我素日所作的那些詩詞,簡直就是玉石邊上的瓦礫”
哈,啥?這首詞怎么冠上我的名字了?輕輕心中的驚訝就甭提了!只見她臉色羞紅,悄聲問道:“菡姐姐,你是從何處得知的?”
鄧婕妤望著輕輕,揶揄地笑了笑,道:“從皇上那兒唄,妹妹難道還唱給外人聽了?”
我我什么時候唱給他聽了!輕輕張口想要辯駁,突然想起那個月色迷人的晚上也許,可能,大概自己那個時候唱過?可恨!那男人居然這么快就把他們之間的小情趣轉傳給了另一個女人!果然是果然是輕輕在心中咬牙切齒,悲哀地發現竟然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仿佛發現輕輕神色不快,鄧婕妤嘆道:“妹妹不必介懷。其實是有一日皇上前來探望安安,適逢我正在弄琴,也許是覺得我的琴音淺薄,皇上就操彈起妹妹這個曲子唉,說起來也該我羞愧才是,是我坐井觀天,小看天下紅顏了。”
輕輕趕忙謙虛不已。笑話,那是千古名篇,自然很好很強大,可那不是我作的呀。若是真計較起來,我怕是連平仄押韻都弄不清楚,說不明白,難道還要我在抄襲不成?就算是要抄襲,我這也記不得幾首!
想及此處,輕輕心中一個哆嗦,連忙分辨道:“菡姐姐說笑了。不瞞姐姐,這首詞并非是我所作,而是早年隨父親行走在外,路遇一個賣藝老翁所作。當時爹爹稱贊說這詞很好,我也覺得他唱的好聽,于是就記下了。所說畫畫,我還能畫上幾筆,對于詩詞音律,確實是不懂的。”
鄧婕妤聞言,有些恍然,有些可惜,嘆道:“父親曾說過,市井多奇人。看來果然如此。”
輕輕也跟著贊嘆一番,轉而說起了當年自己行走南北的趣聞,總算是把這茬繞了過去。
說話之間,鄧婕妤又邀請輕輕用了些點心,喝了些茶水。不知什么時候,長安也靠了過來,眨巴著她那漂亮眼睛,聽的很認真,眼神中,不時閃過一絲向往。
真是可憐孩子!她從出生到現在,怕連這個院子也沒出過幾次吧。輕輕見長安愛聽,便撿些小孩子喜歡聽的,說與她聽。
開始長安只聽不說,慢慢地,就開始問些問題。比如“馬戲團的人是不是都騎馬”之類的。輕輕答的也很耐心,對待小孩子,特別是漂亮孩子,她一向很有愛心。于是,漸漸地,變成了輕輕和長安在談話,鄧婕妤含笑聆聽。
臨告別時,長安有些依依不舍,期待地問道:“馮母妃還會來看安安嗎?”。
看著這小姑娘期待的目光,輕輕還能說什么?只見她摸摸安安的柔軟的頭發,道:“會的,下次你馮母妃再來,還送你一本畫冊子。”
長安這才開心地與輕輕道了別。而鄧婕妤,更是對輕輕千謝萬謝的。
出了秋宜宮,走在幽靜的竹林之間,輕輕突然停住腳,問月兒和秦六道:“你們覺得鄧婕妤如何?”
月兒和秦六互望一眼,都是搖搖頭。
月兒道:“我不知道。都說鄧婕妤是個冷淡的,但瞧她對你卻很熱情。”
秦六道:“我不喜歡她。”
輕輕饒有興趣地問及原因,秦六卻又說不上來。
秦六說不上來,輕輕卻知道有一句老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鄧婕妤今日對自己的態度,雖算不上獻殷勤,可也與她素日的傳聞相差甚遠。她彈出那一首曲子給自己聽,看上去是說明她是因為自己的“才華”而與自己結交,可是別忘了,皇上那日出了挽星宮后直接就去了早朝,絕不可能在上朝之前,跑到僻靜的秋宜宮去彈什么曲子!而她的邀請,正是皇上早朝時間
不過,輕輕想不明白的是,鄧婕妤既然不是無故接近自己,那她到底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什么?自己不過是一個才封的寶林,無權無勢的
既然想不明白,輕輕也就把這疑惑存在了心里,日后小心些也就是了。這般的宮廷生活,可真是累心吶
日子便在輕輕每日的悵然嘆息中匆匆而過,轉眼就進了五月,皇宮各處都在談論著端午節龍舟會。聽聞今年,皇室宗親也收攬了一支船隊參加今年的龍舟比賽。跟了主子的,無不期盼著主子帶上她們,沒有主子的,則是一臉艷羨。
這期間,月兒提拔了星月閣的粗使宮女,又從挽星宮的在冊宮女中間選了幾個“老人”補進星月閣。秦六也學著月兒從挽星宮中挑了兩名十來歲的小太監使用。一時間,星月閣有些熱鬧起來,頗有些欣欣向榮的意思。
“小六,看見沒,這種植物叫住鼠尾草。你找個小瓶子,趁著別人不注意,偷偷挖些這草根,擠弄一些根部汁液出來。不需要多,只一兩滴也就夠了。注意,找開白花的根,其他的不要。”這日,輕輕把秦六叫到那最大的花壇邊,面授機宜。
秦六仔細看了看這些植物,像是把樣子記在了心里后,點了點頭。
輕輕想了想,道:“算了,你等下去將園藝處叫人,就說我不喜歡這些花,全部換成,恩,換成紅色茉莉。若是需要銀子,你就去月兒那取些。等他們將這草移走后,你才偷偷跟去取些根莖取汁。”
秦六再次點頭,找月兒去了。
第二日,五月初二。
輕輕猶豫半晌,還是決定去瓊華宮看一眼。她“病愈”了這么久,都不曾去“舊主子”那里走動走動,實在讓人詬病。就像昨日請安大會上,皇上就再一次提醒她要“知恩圖報”,就連鄧婕妤,也同樣隱晦地提出自己應該去一次瓊華宮了。
淑妃有些憔悴,神色也有些懨懨,看來秦家現在的形勢,讓她也有了很大的壓力。見到輕輕到來,只淡淡說笑幾句,就吩咐奶嬤將小皇子抱了出來。見到小皇子,淑妃整個人才顯得有了些精神。她抱著小皇子親了親,才將其轉交給奶嬤,淡淡道:“馮寶林也抱一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