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被輕輕知道皇上是如此想法。恐怕絕不敢再如此隨意地對待皇上。如此小氣記仇的男人,萬一哪一天,她惹了他的厭棄,那豈不是要新賬老賬一起算,被一竿子打到塵埃里去?
可惜的是,輕輕她不知道這些。她心中還在興奮地盤算著,現在得了皇上的首肯,那龍舟會上,只要淑妃失態,那誰也不能再阻止她們母子團聚!
皇上來的晚,走的倒是很早。仿佛也是不愿意被人知曉其在星月閣過的夜,天色還不見亮,他與周福便翻墻走了。
輕輕之所以知道是翻墻,那是秦六告訴她的。
輕輕早上起床之后,召來秦六,將昨晚刺客之事問了幾句,也沒能從中發現什么有價值的線索,轉而想想這事自有皇上處理,她犯不著為這事兒費心,也就罷了。
“姐,這是你要的東西。放心。沒人發現我。”秦六悄悄遞過一個小小玻璃瓶。
“今天你和月兒跟我出門,咱們看塞龍舟去。我還沒見過呢,不知道有多熱鬧。”輕輕把玩著手中如拇指粗細長短的玻璃小瓶,暗贊一聲。沒想到現在的玻璃工藝都達到這種精致的地步了!
玻璃小瓶中裝著小半瓶乳白色粘稠狀的液體。輕輕打開瓶蓋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瓶中傳出一種極淡的帶著點辣味的馨香。她點點頭,將瓶子放在袖子中收好。
“你去打聽下,龍舟會的時候,淑妃會帶上瑞殿下嗎?”。輕輕問道。
“我昨天碰見海子了,他說瑞殿下也會被帶去,海子也去。”秦六沒有動。
“都去?很好。那咱們也準備準備。”
這一天,天晴的格外漂亮,沒有什么風,天空碧藍碧藍的,飄著幾朵白云。仿佛是為了龍舟競賽,老天爺特意準備了好日子。
五月里,人已經都換上了單衣。輕輕打開衣柜,特意挑了一件繡房新送來的,廣袖荷花翻邊的長裙,從上往下,由雪白色,漸漸暈染成淡綠、深綠、墨綠,顏色漸次漸深,配上她如今的身量,一看之下倒也亭亭玉立,猶如初綻的蓮花。
當然,輕輕之所以選擇這一件衣服,漂亮只是一個次要的原因。而主要的原因是。這件衣服的衣袖很寬廣,她若是在衣袖中做什么小動作,保準沒人發覺
龍門水庫,位于洛陽城北。當年太宗定都洛陽后,覺得洛陽水域不足,缺少些鐘靈之氣,當然,也是為了洛陽附近用水方便,動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歷時兩年,才修建而成的一個大型水庫。
當年,水庫建成蓄水完工之日,正距離端午節不遠。為了慶祝水庫完工,也為了端午節與民同樂,太宗陛下朱筆一揮,下旨在五月初五端午節之時,在龍門水庫上舉辦大型龍舟競賽。屆時,無論是王宮貴族,還是商人百姓,只要你愿意,都可以組建船隊。報名參與到這件盛事中來。
第一次龍舟盛會在太宗陛下的大力支持下,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由此之后,每年端午節的龍舟盛會便形成了一個傳統。
而端午節,也是生活在深宮中的女人,不算狩獵避暑之類,唯一一次“放風”的機會,因此,除非是病的爬不起床,就絕沒有人愿意錯過這種盛會。
巳時,也就是早上九點多的時候,宮中眾主子帶著各自的宮女太監等人,烏壓壓地一片,齊聚永安門前。因為年年都有這么一次,宮中也早就形成了章程,每一位出游宮妃都嚴格規定了可攜帶的宮人數目,每從皇宮中走出一位,便由專門的引導太監將其引到永安門前廣場上的特定位置,雖說避免不了地有些嘈雜,但整體上倒也是井然有序。
巳時一刻,由皇上的御駕當先,后宮各主子按品級緊隨其后,一行人,浩浩蕩蕩,直奔龍門水庫而去
輕輕坐在屬于自己的車攆內,輕輕掀開了車簾一角。酒肆、茶館、綢緞莊、胭脂鋪街邊跪地避讓的人群中,有好奇的兒童偷偷地抬起頭,卻被身邊的父母長輩一個巴掌按下去這才是人生!這才是生活!輕輕眼中閃過一絲向往,隨后又黯淡下來。悵然地放下車簾。
若是她還住在梧桐院那般偏僻的地兒,就算是沒有那個密道,她也可以等到秦六有一日武功大成,帶著她飛躍宮墻,從此猶如魚入大海,天高皇帝遠可惜現在,有那么多的眼睛盯著,她恐怕這一生再不會有機會躍過宮墻了吧
現在不是惆悵的時候。輕輕重新收拾了心情,雙手抄袖,摸了摸袖中的小瓶子
龍門水庫呈長方形,此刻,雖然競賽還未開始,但水壩上已經人頭攢動,萬眾歡騰。特別是那些普通民眾,都早早出門,來到此處,以求占個好位置。又有那機靈的小販,趁著這個盛會賣些干果茶水,個個生意不錯,攢的個眉開眼笑。
皇家一行人自然有其特別的觀看之處。就算是與民同樂,也不會真的與大眾混在一起
這是一片廣闊的亭子,描金漆紅,雕梁畫棟。設備齊全,除了只有屋頂沒有墻,其他的與一個小行宮沒有任何區別。
輕輕在屬于自己的椅子上安坐后,就著桌子上擺著的茶果點心,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與眾女聊些閑話。在這個特殊的日子里,除了高高在上的那兩把椅子,其他的位置,便也沒有那么多的規矩,任由眾女隨著自己的心愿亂坐一通。
沒一會兒,鄧婕妤就牽著長安公主走了過來。鄧婕妤微笑著與輕輕打了個招呼,就在輕輕身邊挑了個位置坐了下來。而長安見了輕輕更為歡喜,直接撲在輕輕身上,依在她身上,甜甜叫了聲:“馮母妃。”
輕輕幾次去秋宜宮,與其說是拜訪鄧婕妤,倒不如說是去探望長安合適一些。除了第一次去的時候聽了鄧婕妤彈了個曲子,其他的兩次,都是陪著長安說故事
“馮母妃,這里人好多喲。”長安依在輕輕懷里,怯怯地,又帶著好奇地打量著遠處的人山人海,仿佛從沒見過這么多人擠在一起。
“是呀。安安沒有來過這里么?”輕輕問道。
“安安以前身子不好,我可不敢讓她出宮。這一次,還是找御醫診了脈,說是安安最近身子好轉了些,小心一些不會出現問題,又給配了急救的丸藥,我這才敢帶她出來。”鄧婕妤接過話,憐惜地注視著乖巧的長安,又感激地對著輕輕道:“說來真是要多謝你,御醫說,正是因為安安最近心情開朗,病情才好轉這許多。”
“姐姐說的什么話,我可是真心喜歡安安,說什么謝不謝的。”輕輕說著,將長安抱道自己的腿上坐下。長安身子孱弱,抱起來真沒有多少重量。
“說來,我真是佩服你。”鄧婕妤嘆了口氣,仿佛真心為輕輕著想似的,道:“女人十月懷孕,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哪個不疼到骨頭里去?”說著望亭子里面望了一眼,道:“若是誰要將安安帶走,那可就要了我半條命!我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絕不允許安安離開我身邊的。”
鄧婕妤望的那個方向,正是淑妃抱著瑞殿下正與皇后說話。眾女圍在她們身邊,紛紛逗弄了笑瞇瞇的瑞殿下。因為瑞殿下長的酷似皇上。逗弄起來,分外可愛一些。
她這話是什么意思?暗示我奪子之仇大過天嗎?
輕輕淡淡笑了笑,仿佛沒有聽明白鄧婕妤話外的意思,道:“咱們安安如此可愛,就連我這個才見過幾面的母妃都十分喜愛,可何況是姐姐您呢?”
長安突然仰著天真的小臉臉問道:“馮母妃,您為何要將小dd送給秦母妃呢?您給安安說的那些故事,多有趣呀,小dd聽不到,真是可憐。”說完還十分同情地望了遠處襁褓中的瑞殿下一眼。
輕輕聽著這天真的童言,心中警鈴大作。這這分明就是挑撥離間!長安一個院門不出的小姑娘,哪里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關系?肯定是有人專門說與她聽的!若不是碰到輕輕,確切地說,若不是因為輕輕心中已經有了章程,這母女一席話的威力
輕輕心中惱火,面上卻是不顯,摟著長安道:“安安既然喜歡聽馮母妃說故事,那母妃今天就給你說個龍舟的故事好不好?傳說呀很久以前,有一個叫鄒圩的地方沒有河流,只有一條又小又臟的水溝”
鄧婕妤望著正十分耐心十分有愛地給長安說故事的輕輕,眼神閃爍,心中復雜。自己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這輕輕居然一點表示也沒有她到底是人傻聽不懂呢,還是
鄧婕妤自問,若是換做自己處在輕輕的位置,自己絕不可能如輕輕這般安然自若!原本自己只當輕輕是個一般的宮女嬪妃,如同原來的章柳兒那樣,空長了一副好相貌。但幾次相處,才發現此女學識淵博,見識不凡,更難得的是心機深沉!
看來自己要更加警醒些鄧婕妤在心中將輕輕列為了重點關注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