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同樣是三年前
第032章同樣是三年前
他凝視了片刻,然后收回目光:“即便沈長纓就是沈瓔,這似乎跟我們當下的事情沒有什么關系。”
“表面上看是沒有什么關系。”
程嘯輕哂,“只不過她既然是這種六親不認的人,那么存在身邊遲早會被帶累。你是我的人,可要仔細,別被她給利用了。”
說到這里他深深看過來,警告的意味已十分明顯。
杜漸未置可否,扶杯問:“大人又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
程嘯垂眼添茶,說道:“南康衛里前兩日來了兩個人,是兵部派來視察的。前幾日我不是曾派人去南康衛打聽過她?當時就留下了眼線。
“有著沈長纓也同操著京師口音,并且還疑似出身豪門這點,去跟兵部的人打聽了兩嘴,對方說到京師里沒有姓沈的豪門,但是出了名的沈姓女,卻有這么一個。
“你說,這三年前在南康衛從軍的沈長纓,若不是三年前害死了凌晏的沈瓔,還會是誰?”
杜漸無法反駁程嘯的話。
只因他自己也找不到理由來反駁。
同樣是三年前,他與沈琳瑯逃離敵人掌控之后,穿過通州城他們來到了城的另一側。
那是寒風呼嘯的初冬之夜,身體尚未復原的他在經過商隊馬車顛簸之后在村莊里停下來。
“我還有任務,你在這里等我,我已經傳了消息給我的屬下,他們會來這里跟我會合,見到他們你把這東西給他們看就行了,他們會守著你的。等我回來,我跟你回家……跟你的父母親提親。”
從來沒有說過提親這類字眼的他,當時是渾身不自在的。
但他必須這么做。
“提親就免了吧!我還不至于要靠這種手段把自己給嫁出去。”她無所謂地笑著,并把手里自己那張婚書給撕了,又問起他要去執行什么任務。
他已經習慣了她的口無遮攔,爬起來說:“我要去救命。我再不去,世上只怕又得多幾條不必要的尸體。”
他要救的是因罪免職的原詹事府詹事錢滁一家,他與錢家公子相識已久,對錢家父子的為人很了解,接到消息說有人想要暗中對錢家下手,于事前來相救,結果剛到通州就遇了險。
在通州城內的時候他曾經側面打聽過錢家情況,得知還沒有動靜,心才踏實下來。
他生怕因為他在山上被困的半個月里,發生不可逆轉悲劇。一切都還來得及,他又怎么可能不急著去辦完?
這個時候她提出來:“他們家住哪兒?不如我幫你送信。你在這里等我。”
他自是不肯。一則是這件事情至關重要,二則是她一個姑娘家,他沒有讓她去跑腿的道理,哪怕也知道她功夫扎實,完全可以勝任。
但她堅持:“這破山崗讓我呆一刻鐘我都呆不下去,讓我留下來,我自是不肯的。
“要么我就回去,你有傷不方便,誰知道你什么時候才能趕回來?
“還不如我去,我全須全尾的一個人,就算遇到人,人家也不會疑心我。”
斟酌之下,他其實也覺得有道理。
她再堅持了一輪,他也就答應了。
但后來這三年,他是多么地后悔當初這個決定。
沈琳瑯拿了他的信物走后,他在原地等了她三天三夜都沒有等來她的回音。
佟琪與謝蓬拖著他回了府,隨后趕去錢家打聽后續,結果半路就收到了錢家上下十幾口人幾乎被屠盡的消息。
而錢家存活的家仆說道,的確有個十五六歲的姑娘曾來尋過他們家主人。但時間上卻是在她離開他之后的一個對時之后,以及她根本就沒有提到過他們即將大難當頭。
他們描述的姑娘的模樣,與他所知道的沈琳瑯一模一樣。
他在房里腳榻上坐了一整個晚上,不知道怎么會出現這樣的結局,錢家距離通州不過一百二十里遠,她快馬過去不出半日即能到。
他不知道她為什么既然去了又不曾跟錢家提及要避禍?更不明白她多出的那半日時間去了哪里?
他不想把她往壞里想,只因為那半個月的感受切切實實。
可是除此之外他不知道還能怎么想?她答應過他的會回來,結果是把他拋下在村莊枯等了三個晝夜,最后莫名失蹤。
佟琪他們都認為她從最初的接近他就是別有用心,他拒絕去想。
也許沈琳瑯確實在錢家這件事有值得說道之處,可他到底被她救過一命,還接受過她半個月之久的照顧。
也因為此,這三年里他從未曾尋找過她。
以已婚的身份自居,也只是想著不能因為她的失蹤,便連自己該負的責任也不再負。
直到今夜,程嘯說沈長纓是曾經害死了自己姑父的沈瓔。
沈琳瑯離開他那日是冬月十八。
凌晏死的那日是臘月初八。
也就是說,兩件事情相隔僅僅二十日。
如果她就是當年的沈琳瑯,那么她拋棄他,欺騙他,又還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而如果她當年的恰好路過以及墜下山崖都屬于一場預謀,那么在她這樣不知藏了多少算計的女人心里,又怎么可能還會有他的存在?
抬頭看一看,院里月色如昔,卻終究又添上了一絲了清冷。
長纓在床上翻滾了兩遭,最終還是坐起來。
紫緗掌著燈走近:“怎么了?”
她下地穿鞋:“也不知怎么了,我這心里總有點不踏實。”
紫緗想想,把燈放下,扶著她到了桌邊坐下,拿來兩碟蜜餞,又倒了杯水給她。
說道:“出來這么久,是住不慣了吧?記得您剛出凌家那會兒,還有出京這一路一直到湖州,您都常常整夜整夜地睡不著,過了小半年才好呢。”
長纓手指停在蜜餞上,半晌扯了扯嘴角:“許是造孽太重,老天爺罰我呢。”
紫緗輕推她小臂:“別瞎說!”
完了抿了抿唇,她又起身:“睡不著,我就去給姑娘找本書來。”
長纓無可無不可。
這幾年睡不踏實于她來說實在常見,好在她身底子在凌家那十年已經養得極好,即便是缺些眠,也無妨礙。
倒是走出簾櫳的紫緗,回頭看了眼她,輕輕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