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田記

第二百零八章、幽州風云(六)

濟災撫民,主要是兩個要素,一為錢,二為糧,有錢可以籌集物資,盡快重建被破壞的房屋以及各種公共設施,衣服,藥品等等;有糧,可以讓受災的百姓不餓肚子,有了這兩樣,再加上振災主事人監管給力,當地官府能夠密切配合,無人敢趨機斂財貪污、使絆子,上下一心,同心協力,事情處理起來就會很容易的。

不得不說,張遜確是個十分能干的人,他在來帥營之前和趙佑討論過的問題,個個都是切中要點要害,只要將城中受災人員數量,房屋街道以及各類公共設施破壞受損的數量,以及本城的儲備糧食和物資等等數據一一詳細列出來。

核實無誤后理成官方數據,趙佑手里有了這個數據,再核對隨軍過來的糧草物資,扣除本城駐軍的消耗,看看余下的能否補這個缺口,補不上的,立即由欽差向離燕云之地近的城市調撥錢財糧草和物資過來,一邊建立簡易草棚粥棚安置災民,一邊重建被毀的房舍街道,方案整理出來之后,同時發往薊州,等那邊數量統計出來,一并交給趙佑,由他統一調配安排。

許唯信能在幽州這樣的城池做刺史,自不可能真是那昏饋無能的庸官,之前幽薊動亂,他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報上去,是因燕云這樣的地方,是兩國邊境之地,政策方針與內地有些不同,小規模的亂動,本地有駐軍,一般可以自己處理,只是那崔懷清不太給力,小事弄成大事,最后搞得收不了場。

待平亂大軍過來之后,遼草原涌來的災民很快被肅清,愿意歸屬宋境,就成為宋境子民的人被分明別類,撥出來一一登記在冊,與宋境災民一同安置,不愿成為宋境子民的,要么驅逐出境,要么就地格殺,潘惟熙可不是那崔懷清,他是純萃的軍人,又有圣諭在身,手段端是鐵血無比。

城中動亂穩住之后,許唯信便開始著手核查本城的物資建筑受損情況和受災人員數量,這半個多月來,因手中無錢無糧,沒法安置災民,修復城中被破壞的設施,但基本秩序已經穩定下來,相關數據都統計得差不多了,現聽趙佑提出,許唯信次日就把數據交了上來。

為了保確數據的準確性,趙佑又派張遜以及隨行幾名官史與許唯信一同再次清點核實,與此同時,先從帶來的糧草中撥出一部份糧食,救濟那些奄奄一息的災民,分付完這一切之后,趙佑又親自帶著幾名欽差衛去街上巡視慰問災民了,他既然鐵了心做好這個差事,方方面面就都要做得完美,讓人找不出毛病。

李三郎是欽差衛隊的衛隊長,趙佑要去巡街,他自是要貼身隨行,一行人來到一處專門安置災居的窩棚時,李三郎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忍不住脫口喚了一句:“師父!”

這個人不用說,正是蕭楠,蕭楠過來的時候,從各大藥店里搜集了不少藥品帶過來,此時正隨著本地的大夫一起,為幾個重病患者的人分發藥物,她不是醫生,卻因上輩子經常奔走于世界各類危險古跡之中,對于一些簡單的外傷急救,傷風感冒,流感以及簡單的障毒防御等知識,都有一定基礎。

她到達幽州的這些日子里,與兩名經常在災民區奔走的善心大夫混熟了,看到那種實在病重,快熬不過去的人,而自己手中又恰好有對方需要的藥,就贈一點出去,幽薊兩地本城的藥店,在動亂暴發之后,沒多久就被消耗搶奪一空了,潘唯熙的先鋒軍到來之后,雖從其它地調集了一些過來,卻仍是杯水車薪,蕭楠過人所帶的這一點,自然也解決不了根本難題,她只能每天跟在那兩大夫身后,盡自己所能,能幫一個人,算一個人。

蕭禎這娃近些日子,每天跟在蕭楠身后,災民營里每天都有人在痛苦無助中死去,他靜靜的看著這一切,年幼的心里,首次感受到了生命這兩個字的艱難和份量,他那張漂亮的小臉上已有多天沒有出現過笑容。

剛剛給人發完藥的蕭楠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喚師付,下意識的抬目望了一眼,這一望之下,便看見一個身著戎裝熟悉面孔落入眼簾,此人正是李三郎,蕭楠在這里看到李三郎,不由頗為驚訝:“李三郎,你也隨軍來幽州了?”

“嗯,我是欽差衛隊長,自然是要隨欽差同行,對了,這是……趙家大郎君。”李三郎嗯了一聲,正要開口為蕭楠介紹趙佑的身份,緊接著就想起此地顯然不合適公開趙佑的身份,只能隱晦含糊的提了一句。

趙佑在聽得李三郎喚蕭楠師父的時候,目光就落到了她身上,這是一個相當出眾的女子,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一襲普通的青色棉布男式長衫,長發全部梳在頭頂,用一根木簪固定住,全身上下沒有半根飾物,卻顯得眉目清朗,姿容秀逸,她的眉眼間沒有半分女子應有的嬌柔嫵媚,卻別有一種說不出的灑脫與從容。

在這災民遍野的棚區,突然看到這樣的一個女子,趙佑的目光不自覺的亮了一亮,蕭楠聽李三郎一提,便知此人身份,她一轉目,正好瞧見趙佑正目不轉盯的看著自己,便朝前踏進一步,向他抱拳行禮:“民女蕭楠見過趙郎君。”

“蕭娘子不必多理,我剛聽李三郎喚你師父,卻不知……”趙佑虛扶了一下,目光靜靜的落在蕭楠身上,略帶著幾分詫異之色的問了一句。

“玩笑罷了,數月前在京都的時候,我與李三郎比箭,僥幸勝了他一局,不時比箭之時,雙方曾有戲言,誰輸了,日后再見對方便要喊一師父,這才有了今日這么個戲稱,李三郎,玩笑歸玩笑,正當場合,這師父,就別亂喚了。”蕭楠淡淡一笑,解釋了一句,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向李三郎投了個威脅的眼神。

“哈哈,原來如此,不過既然是賭局,李三郎又輸給了姑娘,自是愿賭服輸,喊姑娘一聲師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趙佑一聽,眸中興味之色愈發的濃了幾分,眼前這個少女的箭術竟比李三郎還好?面上卻是神色不顯,哈哈笑著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