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田記

第二百三十八章、閣老府

汴京皇城區的西南方向,有一座占地約有四千余坪的宅院,這座宅院的院墻是青灰色的,門樓頂上蓋著藍色的琉璃亮瓦,深朱色的大門,門前立有一座仰面望天,雙手張開,似要擁抱蒼穹、又似在為世人祈禱般的人像石雕,這座石雕沒有具體容貌,外形甚至辨別不出男女,正面朝外,靜靜的立在大門的右手邊,與它身后的宅子形成了一道視角極為獨特的風景。(比奇屋biqiwu的拼音)

這座宅子的機構和色彩都顯得極為低調簡仆,風格與皇城中許多富麗堂皇的府邸全然不同,唯有那藏青色的門扁上用草書寫的三個大字分外醒目,那上面寫的是《閣老府》。

閣老通常是對入閣官員的一種通稱,但在當朝,被稱為閣老,同時居住的宅子又能以閣老府命名的,唯有一人,此人便是江閣老,在汴京,占地面積超過萬坪的府邸建筑不下于十座,而當朝除了天子之外,無可爭議的第一人江閣老的宅子卻如此普通,實不得不令人驚訝。

江閣此人在大宋百姓心中,乃實本朝建國以來最為傳奇的一個人物,他出身江南旺族江家,二十歲考中進士,二十三歲來到太宗身邊,太宗建下的豐功偉業,有一大半出自他的籌謀,由他領頭,對土地、農桑、河海運、制造等行業的大力改革,讓大宋的整體國力短短數十年間提高數倍。

朝堂的科舉,律法,在他的一力提倡促進之下,不斷改革完善,除了一開始因觸及世家勛貴利益,惹出了些亂子外,后面的好處開始不斷顯現,科舉的改革讓朝庭不斷有優秀的新血補進來,律法的完善,可以約束人性,從而讓犯罪率不斷降低,讓百姓心安。

此人出入朝堂四十年,上于君王,下于黎明百姓,皆建下了數不盡的功勛,不管是民間還是朝堂,說起這個人,即便是恨不得他去死的仇敵,也不得不在內心贊上一句,此人實在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能人!

他的這處宅子,是三十年前晉升戶部尚書的時候,太宗賜給他的,那時候這宅子上面的門扁寫的是《尚書府》,十五年前,真宗上位之后,他的宅子便由《尚書府》改成了《閣老府》,《尚書府》改成《閣老府》的時候,真宗皇帝本有意賜他一棟更大些的宅子。

可江閣老說他住這里住習慣了,同時他家里的人口不多,實用不著太大的府邸,真宗剛剛上位,他雖是皇帝,卻也不好隨便拂江閣老的心意,最后只賜了一個扁,將《尚書府》的字樣,換成了《閣老府》。

江閣老說自己家人口不多,用不著那么大的宅子,倒也不是謙遜,而是他家的人口確實不多,他一生顯赫,位極人臣,相貌氣質也少有人能及,可他終其一生,只有一位妻子,沒有任何姬妾,夫妻兩人共育兩子一女,一子在江南行商,一子在外地為官,一個幼女,在數年前,嫁給了當今青年一代風頭最盛的大將潘惟熙。

他不僅自己沒有妾室,兩個兒子也不許納妾,為此,家中人口十分簡單,家中主人不多,仆傭數量自然也遠沒有一般勛貴大員家里多,用他的話說,家里只有這么多的人,占那么大的地方有什么用,為此,他座府邸,自三十年前,太宗賜給他之后,就一直沒有擴建過。

有江閣老這樣一位堪稱典范的偉男子擺在這里,京中勛貴大佬們曾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太好過,無它,家中的母老虎不時對他們發出嘶吼:你瞧瞧,人家江閣老,論才論貌,哪一樣不比你強?論權勢,也比你大,可人家卻只有一個妻子,偏偏你們這些樣樣比不上人家的混帳東西,卻時刻想坐享那齊人之福……

也因為這么個事,江閣老曾沒少被京中的老少爺們,暗自譏諷咒罵為偽君子!人家孔圣人都說食色乃性也,你一個樣樣都這般厲害的人,卻偏偏不好色,你,你還是男人不?

當然,江閣老對這些毫不在意,用他的話說,不招人妒的是庸才,他的朋友不多,朝堂之中也就寇準和他走得比較近,寇準的風格和江閣老差異頗大,此人有本事有能耐,是個能臣,也喜歡享受,家里姬妾也不少,不過,這不妨礙江閣老對他的欣賞。

江閣老家中沒有姬妾并不是他假學道,裝圣人,而是他覺得女人多了很麻煩,家中一堆姬妾,勢必會引起內哄,到時候正室所出的子婦與庶子庶女斗得一團糟,這是亂家的根源,他自己就是在這種環境中長大的,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再重蹈覆轍自己的生活環境。

他自己不喜歡整一大堆女人放到家里,卻從來沒要求別人和他學,風流好色是男人的本性,他自己是男人,自然了解,為此,他交朋友,只看別人是否合他胃口,至于其它,他自然不會去干涉。

他朋友不多,平常來家里的訪客自然也不多,跟他關系一般的人,有事你就在朝堂上說清楚,如果想走后門攀交情,來搞私訪送禮,抱歉,你通常連門都進不去,如果一而再,再而三的來騷擾他,對不起,你官帽大抵也就戴不久了,在這種前題之下,堂堂閣老府不僅外觀簡樸,門前的人流也遠較一般的官府府邸稀落。

大中祥符八年九月初六,一輛不甚起眼的馬車轱轆轆在這棟宅子前停了下來,車內坐的人正是蕭楠姐弟,蕭禎透過車窗,抬目望著眼前這棟并不顯眼的府邸,低聲道了一句:“這便是大名鼎鼎的閣老府么?”

“京城除了這棟閣老府之外,好像沒有第二棟,咱們下去吧。”蕭楠的目光落在宅扁上的字樣上,應了一句,話畢,掀開車簾,從車內跨了下來,路過的人看到閣老府前突然停了一輛陌生的馬車,不少人不由自主的駐足望了過來,等馬車上的人下來,大家發現是兩個完全不曾見過的陌生人之后,目光就愈發的驚訝了。

從馬車上下來之后,蕭禎注意到周圍行人驚訝的目光,再打量著眼前這棟幽靜的宅子,心頭莫明的掠過一絲緊張,他下意識的伸手握住了姐姐的手,蕭楠狀見轉頭朝他望了過來,輕聲問了一句:“害怕嗎?”

“不怕!”蕭禎迎著蕭楠平靜柔和的目光,緊張的心緒不自覺的平靜下來,他微微吸了口氣,昂頭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