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舅說完這句話后目光一轉,轉到已被氣的面色青的劉氏和衛峰夫婦臉上,緩緩開口道:“四嫂,二哥,二嫂,今夜是我父親在家的最后一個日子,請你們給我一個面子,莫要在我父的靈柩前生事!擾得他老人家不得安寧。”
“好,好,好,我們走?”原本就憤怒之極的衛峰聽完林二舅的話后,更是氣得一佛出世,兩佛升天,他面色陰沉如水,靜靜的看了林二舅半響,口中連道了三個好字,隨后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林家,他一走,衛蕓的二嫂自然也跟在丈夫身后走了出去。
至于劉氏,她囂張跋扈不假,腦子卻沒毛病,在見過蕭楠的強勢,又看到林二舅的態度之后,現連衛峰都走了,她一個婦人家再留在林家繼續撒潑,除了給自己找難堪之外再也不可能有其它結果,為此,衛峰夫婦走出去之后,她惡狠狠的瞪了林家眾人一眼,也帶著自己兒子走了出去。
“林澤煜,你,你狠!”衛蕓被氣得渾身哆嗦,眼見娘家兄嫂的身影都消失不見,她恨恨的瞪了自己的丈夫一眼,跺了跺腳,也跟著娘家的兄嫂走了出去,衛家人這個時候跑了,倒也不至于沒地方休息,林家今日客多,像衛家這等嬌客,他們一來,林二舅夫婦就在鎮上最好的客棧中為他們訂上了客房,他們這時候出去,也是回客棧去住。
林家其它的賓客看著這一幕,一個個愣在原地半天回不了神,不是說這林二舅對其岳家向來唯命事從么?如今瞧來,他心里真正在意的還是林家啊?這其中最驚訝的當屬林家自己人,這些年來,林二舅是如何對衛蕓和她娘家人的,林家人最清楚,蕭楠之前那句話一出,林家人心里都咯噔一下,生怕林二舅朝蕭楠難,誰也沒料到最終會是這個結果。
當事人蕭楠也不例外,直到衛家一眾人等走得沒了蹤影,蕭楠仍愣愣的看著林二舅回不了神,林二舅見狀心頭浮出一抹淡淡的苦澀,可在這個時候卻不從多解釋什么,只對周圍的賓客拱手說了幾句場面話,就轉身進了屋,他為人雖有些重名利,卻并非全然沒有心肝之人。
這些年來在衛家的幫忙下,他的仕途尚算順利,而林家秀因瞧他行事風格與自己期望越來越遠,對他越來越失望,父子之間,不知不覺的越走越遠,至于妹妹一家,因當年衛蕓奚落他們、自己又沒有阻止一事,自家的外甥女和外甥基本將自己當成陌路。
在這種氛圍和環境中,讓他更加不自覺的靠緊衛家人而疏遠林家這邊的親戚,可他終究是林秀才一手教尋出來的兒子,內心深處對林秀才這個父親是極為敬重的,再加上衛家這幾年水漲船高,又因為自己的仕途全靠他們一手提拔,衛家人在林澤煜面前優越感越來越強,對他這個女婿也愈的頤指氣使,讓他內心十分憋悶。
今夜衛家人不顧場合,在明明不占理的情況下當著父親靈柩的面譏諷嘲弄林家的家風和自己的侄女,他心頭一直壓抑的怒火終于暴了,他本以為自己如此不顧后果的得罪了衛家人后,心里會很恐懼,哪知這股怒意泄出來后,他忽然感到渾身一松。
他這些年來為了仕途,為了往上爬,每日戰戰兢兢,蠅營狗茍,幾乎都快忘記了身為一個讀書人應該有的氣節,衛家人對自己不滿又如何?哪怕他們一怒之下,讓自己卷鋪蓋回家,林二舅也覺得沒什么,在官場廝混了十幾年,他早已心生疲憊,沒有了官身,像父親一樣,做個自由自在的閑人有什么不好?
當然,自己這樣選擇許對衛蕓不太公平,這個妻子為人勢利,對林家其它人也不怎么樣,但她對自己著實不錯,想起衛蕓,林二舅心頭還是有幾分歉疚的,罷了,他們是夫妻,只要她還肯跟著自己,自己對不住她的地方,日后加倍對她好,慢慢補償回來就好。
林二舅搖了搖頭,甩開心事,臉上破開荒的浮出了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灑脫笑容,不得不說,心結打開的林二舅頓時變得與以前截然不同,他的相貌本就出眾,以前想著自己是官身,在外要維護威嚴,時刻都板著臉,總給人一種端著的感覺,此時心事一放,他眉間眼盡舒,整個人看上去頓有一股不不出的灑脫和恣意,讓人對他的印像不知不覺的就提升了幾個檔次。
“大娘,我怎么感覺二舅突然變得許多?”等圍在外面的賓客差不多都進屋之后,一直隱在人群中的梓修悄然來到蕭楠面前,小聲開口道了一句,剛才衛蕓姑嫂與林芷起爭執的時候他也出來了,只是他是男子,又是官身,實不好出來與劉氏和衛氏打擂臺。
“許是想通了某些事吧,二舅必竟也是外祖一手教導出來的人,只是在走入官場之后,逐漸被名利迷了眼,現突然突然想通了,從名利中掙扎了出來,自然就不一樣了,梓修,我和你說,你也是為官之人,切不可被名利迷失了本性。”蕭楠怔怔接口道,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不知想起什么,轉回視線,目光落到梓修身上,趨機教弟。
能看到林二舅幡然悔悟,蕭楠心頭還是頗為高興的,林秀才一生就三個孩子,他并不是偏心的父親,對三個孩子的感情都是一樣的,這些年之所以對林二舅愈來愈疏遠,并不是他不愛這個兒子,而是他無法認同林二舅的行事風格,如今林二舅能想通這些,外祖亦能含笑九泉。
蕭楠這些年對林二舅一直十分疏離冷淡,除了在意他夫婦當年對林氏的態度之外,更多是因為他們從來沒有悔悟之心,可在這一刻,這份心結不知不覺得散得無影無蹤,她兩世為人,對于很多事本就比一般人看得通透,這世上誰人沒有做過錯事?誰敢說自己的品行沒有半點瑕疵?能意識到自己的過失、并勇于面對改新革面,過去的便都讓它過去罷……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