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淺玉和阮正禎兄妹三人頭挨著頭說著話,時不時三人不約而同的相視笑了出來,如同又交換了什么小秘密一般的模樣和神態。而石家的小爺們全壓堆在一塊,他們鬧騰得動靜太大,那個青年人每次從開了一半的門口經過時,他略停下來,只能是笑著輕搖頭離開。
葉淺玉和阮正禎兄妹回頭瞧見那壓成堆笑鬧的石家小爺們,瞧他們正玩樂得興起,他們站起來悄然出了門。三人趴在樓臺上聽著下面說書夫子講故事,一樓戲臺前的人不多,說書的夫子是一個青年男子,他正用著沙啞的嗓音,說著一對有情人的起起落落。有情人歷盡百折,終究還是不能成為眷屬。這故事聽得樓下人紛紛落淚不已,如此蒼涼無比的人生起落,傷懷的都是易感的聽客們。
葉淺玉和阮正禎兄妹年紀尚輕,長輩們慈愛兄姐們疼愛,他們都不曾經過什么不順心的事情。或許是飽餐后容易有睡意,而說書人沙沙的聲音,如同催眠曲一般,葉淺玉和阮正慧兩人微微閉上眼睛,阮正禎聽得無趣起來,他好奇的打量著周邊環境。他回頭瞧見那兩個趴睡的人,趕緊低聲提醒說:“囡囡,慧慧,這可不是能睡覺的地方。”葉淺玉和阮正慧兩人含糊的同時答他一句話,說:“我們只是養神來著呢,不睡,閉閉眼而已。”
阮正禎打量一下樓臺上,那些三三兩兩趴在上面閉目眼養神的人,他心里略微有些放松起來,他守在葉淺玉和阮正禎身邊,聽著四周的人聲。“砰”這個碰撞的聲音,驚醒趴在樓臺上面養神的許多人。葉淺玉驚訝的張開眼睛,望見戲臺上說書的夫子。望見同樣驚醒過來的阮正慧,她趕緊伸手安撫她說:“慧慧,沒事,你看下面,夫子還在戲臺上面講故事。”阮正禎伸手輕拍她們兩人,小大人般安撫她們說:“囡囡,慧慧,別怕,不過是林家人在的包廂里,玩鬧得聲音大了一些。”
石家的小爺們這時也跑出包廂房。一個個沖過來問阮正禎說:“禎禎,你知道發生什么事情?”阮正禎伸手指指他們隔鄰的包廂,低聲說:“我不知道發生什么事情。我只聽到是從這里面發出的聲音。”石家五小爺這時已招手叫來青年男子問:“誰家訂下這間包廂?”青年男子低聲說:“林家人。”他說完后趕緊閃避開去,而石家小五爺已經跟身邊的弟弟們招呼說:“小二十六跑去找林家的少爺,走,我們去瞧瞧他。”
“小二十六,我們來了。”石家的小爺們叫著石家小二十六的名號。走在前面的石家小九爺這時已經伸手推開林家人所在的包廂。阮正禎好奇的跟在后面一塊去看熱鬧,葉淺玉和阮正慧手牽手站在樓臺邊上,二樓包廂房里走出來的人,見到石家小爺們的動靜,他們跟著往這邊擁擠過來。阮正禎和石家小十四爺這時卻從人群里面退了出來,兩人過來后。阮正禎低聲跟葉淺玉和阮正慧兩人說:“囡囡,慧慧,我們進包廂。”
他們四人進到包廂里面。石家小十四爺回手立時關緊包廂門。四人坐定下來,葉淺玉和阮正慧一臉緊張的神情瞧著他們兩人,葉淺玉開口尋問:“林家包廂發生什么事,我們為什么要躲進包廂里面來?”石家小十四爺笑著搖頭說:“林家包廂里面沒有發生什么大事,只不過是林家人玩鬧時。用力過猛,不小心推倒了一張桌子。現在人太多擠了過來。這樣的場子,人多最容易出事。五哥才會讓我帶著你們進廂房來,有什么情況,他們一會進來跟我們細說。”
葉淺玉和阮正慧兩人安下心,兩人轉去窗子口處,她們往下張望起來,見到路上的行人,依舊走著自已的路。葉淺玉走了回來,坐在阮正禎的身邊,聽著他和石家小十四爺說起功課上面的事情。石家小十四爺笑著說:“讀書過萬,不如行路過千。我以前一直覺得自已去了,一些地方,比別的人要多一些見識。我后來聽先生講課,才知自已從前自以為長見識,其實不過是走馬觀花看了一回熱鬧,我從來沒有把那些的事情,真正的落在心里的不多。
我讀書功利心太重,讀得太過浮躁,這樣的我,按先生的話,我眼下瞧著是風光,可是后勁不足,如果照舊下去,我將來走不了多遠。”阮正禎聽得連連點頭,他笑著說:“我祖父一直跟我們說,人不聰明不要緊,肯在正事上面,付出努力花心思就行。世上有這么多條的路,不必都一窩風去擠一條小路。祖父說,愛讀書會讀書的人,用心讀好書做好人。不喜讀書,選擇一條正路,好好努力的經濟,說不定也能做那一行的行首。”
葉淺玉第一次瞧著石家小十四爺順眼起來,看著他一臉羨慕神情瞧著阮正禎,低聲說:“禎禎,先生開明,我聽人說,你父親當年執著要參加科考,先生其實并不喜歡你父親走上那條路,但是他還是成全了你父親的愿望。我們家的情況和你們家不一樣,我們家的人,不管有什么樣的興趣,男女都要修一定程度的學業,學得好不好,大人們只管瞧我們的態度端正不端正。我們家的男子,只要稍稍能讀進書的人,一定都要去參加一次科考。
到如今為止,前面五個大哥都參加過科考,沒有一人能過關。明年開始,六哥和七哥不能同現在這般跟我們出來玩耍,他們要沉下心思讀書。而過兩年后,我決定輕易不會出門跟兄弟們玩鬧,要沉下心思,一心一意讀通書。我們這一代兄弟,總要有人要過科考這一關。官路不好走,可是我們家大業大,官場不能沒有一個石家人。”阮正禎聽了這話跟著嘆息起來,石家小十四爺不管喜不喜歡官路,聽他的意思,只要過了科考的關,他就一定要往那條路上走。
阮正禎笑著說:“我不喜歡做官,我不會參加科考,不過我要參加先生過關考試。四叔跟我說過,先生過關考,比科考還要求嚴格,他從十歲開始準備,直到過關之后,他還要繼續自修。我要讀許多的有意義書籍,我要記住里面精深的人世大道理。我要跟祖父一樣,做一個好先生教書育人。我過了年后,要按祖父的安排開始系統的讀書,再過幾年,我要跟四叔一樣,開始進行游學各地,準備先生過關考試。”
葉淺玉聽得入神起來,她從來沒有見過阮正禎這樣的一面,平日里只知他喜歡讀書,卻沒有想過他早選擇自已將來要走的路。葉淺玉第一次想著自已將來的要走的路,她越想越心里一片茫茫然茫無頭緒。男子可以科考或者參加先生過關考試,而女子能選擇得路太少,她所在的學堂里面是有幾個女先生,都是不曾參加先生過關考試的人,她們只是府城名聲不錯的女子,學堂臨時請來教導她們針線和廚事方面的事情。
葉淺玉年紀尚小,眼界只注意到自已面前的一寸地方。她聽過府城的女子學堂里的事情,知道那里的女先生除去教導女子們針線和廚事外,最重要的是教導女子的禮儀規矩和閨事。葉淺玉覺得那些女子們將來要過的生活,距離自已實在太過遙遠。她是不會過那種關在大宅門內的生活,她要象自家娘親和嫂子們一樣,要學會一技之子,將來可以養活自已外,還能分擔家里經濟重任。
石家小十四爺大約難得遇見一個愿意傾聽他說話的人,他投緣的跟著阮正禎分享著一些事情。而阮正禎同樣難得遇見一個有話可說,又能給自已好提議的人,他入了神的接受石家小十四爺的想法。葉淺玉把三姑六婆的行當細細想了一遍,她發現自已能選的行當稀少,除去牙婆、媒婆、藥婆、穩婆這四個行當外,她只有給別人做店員的選擇。年輕女子做店員,除去是自家的店面,別的店鋪,為了免麻煩,是絕對不會請女店員,要請也會請成了親的女子。
葉淺玉苦著臉起來,當石家小爺們推門進來,她還繃緊一張臉垂頭思索著將來的路,結果發現在娘家時,大約學堂結業后,她只要跟著自家娘親做媒婆這一條路可走。而將來的事,還真是無法想象。葉淺玉被阮正禎扯著站起來,聽他提醒說:“林家那幾位女子也跟過來了。”葉淺玉臉上趕緊浮起笑臉,她抬頭望向走進來的人,她一眼瞧到人群中那張熟面孔,她伸手指著過去,叫道:“紀小六,你不在京城好好用功讀書,幾時跑到府城來的?”
“玉囡囡,你一個女子穿著男裝,跟一群男子出來玩耍,你有沒有跟你外祖家的長輩請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