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道真人離開后,黎亦酒對院中剩下的人道:“你們也去湊個熱鬧鬧看看吧。”
蕭云長幾人點頭,和自在門的人的離開了。
黎亦酒看向安靜吃點心的阿湫,道:“你在桃花塢多年,對于祭神之事可有什么發現?”
雖然阿湫是她的空間器靈,但陶陽出以為她死了,桃花塢的人先前也不明真相,就算對她有些忌憚,這些年里也難免露出些許破綻。
阿湫歪頭想了想,道:“祭神開始很頻繁,但后來漸漸地越來越少……”
黎亦酒頓了一下,又問道:“可知這是什么緣故?”
阿湫撓了撓頭,“好像是新的信徒越來越少,后來全都參加過祭神之后,那個什么神主就沒有來了……然后他們就把秘境砸了一個洞,還往外面丟阿娘的東西。”
黎亦酒眸色一深,“秘境的空間裂縫是他們自己砸的?”
他們不但砸,還往外面丟東西,其中的目的不言而喻,顯然是想釣魚。
陶陽春等人果然是故意設計引誘他人參加祭神的。
但沒想到天衍宗的人太菜,自己進不去還把這件事瞞了。
直到他們一行人進來了。
黎亦酒仔細一回想,或許從一開始桃花塢人就是在故意制造問題拖延他們留在桃花塢的時間。
而在這段日子里,陶陽春剛好能夠有時間召喚羲和神主。
如今有新人參加,祭神便又開始頻繁起來。
所以說拓展新人和信眾的利益是息息相關的。
想到這里,黎亦酒腦海中忽而閃過什么,總覺得有些熟悉。
這時阿湫又道:“對了阿娘,祭神開始的時候,剛好是小白來到這里的時候。”
小白是她給素威取的名字。
她一直把白虎當孩子孵來著。
空間中素威點了點頭,證實了這件事。
同時祂重點強調了一下自己的尊號,“是的,天生地養沒爹沒娘的本座——素威帝君確實是那個時候來到這個秘境的,許是正因為當時羲和神主的神念追捕我們經過此地,才和桃花塢的人有了交集。”
大千世界,位面無數,三神并非直接落到靈域來的,而是在很多地方逃亡過。
至于為何最終都聚集在靈域,自然是來找同事玄武的。
祂們作為同時誕生的四方神靈,冥冥之中還是有些許感應在的。
黎亦酒微頓,“羲和神主知道你們在這里嗎?”
素威搖頭,“應當不知,我們逃亡之時特地采用分身之術金蟬脫殼,祂現在還在別處追查我們。”
這也是祂們力量損耗這么多的原因,因為往其他世界丟了很多分身迷惑羲和神主。
黎亦酒微微思忖,“怪了,羲和神主經過靈域時沒有注意到江夜雨嗎?”
按理說祂在追捕祂們,也應該不會放過江夜雨才對。
素威突然不吱聲了,黎亦酒疑惑地看向祂。
祂面無表情地開口,“你要記得自己的道侶是只鱉,往水里一憋比水鬼都能藏,本座就問問你,他下界至今真正使用神力的時候有幾次?”
要是羲和神主注意到了玄武,祂們當然不會傻傻地也留在靈域等著被一網打盡。
黎亦酒無言以對地想了想,道:“應該算是……一次?”
有天地法則壓制,江夜雨在靈域是無法使出真正的神力的,都是轉化為了靈力再使用的。
甚至他很多時候轉化都不用,因為他直接用人身在靈域修煉到了渡劫大圓滿,更準確地說是半神,就這第二層的將過去的神力全覆蓋了。
非必要時刻他不會使用神力,因為每次一用天地法則就會努力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這種感覺不太美妙,像是有人時刻提醒你正戴著手銬。
而且大多問題靠第二層修為就能解決,自然沒必要動用神力。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玄武的神力應當是北冥之水的顏色,也就是黑色的。
然而大多數時候見到的江夜雨的力量顏色卻是蒼青色的,這是玄武湖的顏色,也是偏向于他在凡間的屬于人的道的色澤,并非他本身神力的顏色。
他甚至用這層修為把神格也覆蓋了,所以這誰分得清他是神還是人?
若說唯一暴露神力的時候,應當還得是萬年前自爆神格的那次。
但那時候這個羲和神主還沒有降世,天界還沒發生變革呢。
而如今羲和神主就算經過靈域,也僅僅是追逐著三神的氣息一掠而過,并不會和靈域的凡人產生交流,所以并不知道玄武在這里。
就這樣,祂就這樣和江夜雨完美錯過了。
黎亦酒說完后,素威無言以對。
饒是知道同事能憋,也沒想到他這么能憋。
這么久才暴露過一次神力,還是被迫暴露的,這也太沉得住氣了吧!
說實話,要不是四神之間有微妙的感應在,祂們都未必能確定同事就在這個位面。
素威帝君說不出話來了,只能向黎亦酒投去一個敬佩的眼神,“我的神使愛上別人是說對方能帶他體驗七情六欲,而你竟然能喜歡上一只心如止水風雨不動安如山的王八,人和人之間的區別真大,人族真是一個神奇的種族。”
以前的江夜雨確實挺心如止水的……
只能怪他長得實在是太好看了,而她又是個忠實的顏狗,就算他是個沒有心的石頭,擺在她面前每天看著她也能開心。
黎亦酒淡淡地瞥素威一眼,道:“神和神的區別也挺大的,我的道侶風雨不動安如山,而你,我的小白,你能屈能伸,為了茍且偷生甚至能認我閨女當娘,給他當龜孫。”
小白瞬間炸毛,罵罵咧咧,“胡說八道!本座沒有!是她自己亂叫的!本座是白虎!才不是什么龜孫!你才龜孫!你全家都是龜孫&¥#……”
黎亦酒沒有搭理祂,只對阿湫道:“管管你的便宜崽子。”
阿湫立馬給了素威一個爆栗,“小白,罵人是不對的,乖乖聽阿娘的話。”
小白:“那不是本座的阿娘!你才有阿娘!你全家都有阿娘!#¥&&……”
素威帝君對著阿湫瘋狂輸出,但顯然語言水平并不是很高。
來來回回都是“你才xxx,你全家都xxx”這幾句。
黎亦酒沒有再搭理祂,想起什么,微微一頓,道:“但此時陶陽春已然知曉江夜雨的存在,祭神之時不知是否會泄露給羲和神主?”
素威聞言瞬間嚴肅起來,“羲和神主未必會將天界之事告知每一位信徒,陶陽春不知天界之事未必會主動提及,而且來接收祭祀的只是羲和神主的影子……”
“但仍有風險。”
青龍孟章清冷的聲音響起。
萬一陶陽春不知道哪根經搭錯了,在祭神的時候對著羲和神主念叨了一句……
素威蹙眉,“必須想辦法讓他閉嘴,最好是抹除他的記憶。”
朱雀蛋也跳了兩下表示贊同。
黎亦酒卻搖頭,“用得著抹除記憶嗎?”
素威頓了頓,道:“雖說抹除他人記憶有傷魂魄,但此事事關重大,還是……”
黎亦酒:“抹除記憶多麻煩?噶了不就完了?只有死人才能永遠閉嘴。”
三神沉默,一時分不清她和陰曹地府那位那個是真閻王。
說干就干,黎亦酒當即起身。
她想來是個行動能力很強的人,更何況她早就看陶陽春一副對她勢在必得的樣子不爽了。
這時天邊再次亮起刺目的金光,黎亦酒擰眉。
方才靈域這些人剛決定參加祭神,陶陽春便又召喚了羲和神主?
為羲和神主拓展信徒對他到底有什么天大的好處需要這么急?
黎亦酒走出院落,傳音召集靈域眾修士。
僅存的沒有參加祭神的修士,清心宗蕭云長、符陽子和藥無疾,與自在門的逍遙子等人,以及天人岳的自然真人立即趕來。
“大師!”
黎亦酒看著正在金色旭日下祭神的陶陽春等人,沉聲道:“空間漩渦是陶陽春等人故意打開引誘靈域修士的,其中有詐,做好離開的準備。”
蕭云長等人聞言頓時神色一肅,“可要告知參加過祭神的袁問等人?”
黎亦酒正在用魂契聯系江夜雨來秘境外接應,聞言沉吟片刻,道:“暫時不要告知,等載道真人回來,聽聽他怎么說。”
這時天邊數道晉升的氣息傳來,又一次祭神結束了。
桃花塢人又飛升了一些,剩下的那些都在這短短的時刻達到了渡劫。
而剛參加完祭神的靈域修士們神情恍惚了一下,轉而接連露出欣喜若狂之色,“我晉升了!我真的晉升了!我就這樣晉升為合體期了!”
袁問已然晉升為了渡劫,愉快地抱胸看著他們,“爾等之前還覺得我冒進,如今可后悔了?”
那些靈域修士聞言頓時有些懊惱,扼腕嘆息道:“袁道友說得是,若當時與你一同參加祭神,我們也該是渡劫期了,唉……”
有人小聲說了一句,“都是龜大師疑神疑鬼,害我們錯過了一次祭神……”
“哎,可不能這么說!”
袁問已經帶著眾人從天上落了下來,看了黎亦酒一眼,顯然有幾分揚眉吐氣之色,“大師先前再三阻攔,也是為了我們好,總不能是擔心我們迅速晉升趕上她吧?”
此言一出,有些沉浸在晉升喜悅中的修士看黎亦酒的目光頓時有些古怪。
但面上還是客氣道:“不能夠不能夠,大師高風亮節,豈會這般小肚雞腸?”
袁問笑了笑,知道他們多半還是看在她曾經贈送靈器的份上說的是場面話,心里還是對她之前出言阻攔讓他們錯失一次祭神的事有些怨氣的。
此時這些人已然站在了他這邊,龜大師那方已然沒幾個人了。
現在他才是眾修士的領袖。
袁問思及過去對龜大師的討好他還是覺得有些難堪和惱怒的,如今他也成了渡劫,再也無需對她卑躬屈膝了,頓時一改之前的謙卑,眉眼間帶上了幾分倨傲。
他微抬下顎看著黎亦酒,也不行禮了,道:“大師且看,我等皆得到羲和神主點化晉升了,沒有絲毫問題,大師顯然是多心了。”
黎亦酒沒有理會,只是看向站在參加完祭神的靈域修士最后面的載道真人。
袁問見她不搭理自己,面上有些不虞。
如今他也是渡劫了,能與她平起平坐了,她還有什么可擺譜的?
他上前一步擋住她的視線,“大師莫要多想,在下并非嘲笑你敏感多疑,其他人沒有怨你阻攔,只是你看我的修為都趕上你了,你還是趕快同我們一起去祭神吧,若再這樣耽誤下去,我的修為都要超越您提前飛升去天界了哈哈哈哈……”
袁問看著她越說越開懷。
聒噪得很。黎亦酒終于看了他一眼,“話這么密不如去地府給閻王提鞋。”
袁問的笑意瞬間凝固,饒是已經晉升為了渡劫期,當她涼薄的目光掃過來的時候,他也仍然會下意識感到忌憚和驚懼。
回神之后,他對自己丟臉的反應感到愈發窩火。
他皮笑肉不笑地開口,“大師莫不是還不相信祭神的威力?不相信我成了渡劫期?”
這樣說著,他掌心凝聚出一團靈力,目光陰沉地開口,“您要是不信的話,不如和我切磋一二,看是您那個自己修煉的渡劫強,還是我這個沐浴神光而成的渡劫強……”
“屁話真多。”
黎亦酒不耐地揮了一劍。
凜冽的劍光襲來,袁問面色大變。
他修為雖然硬生生成了渡劫,但境界完全沒跟上,黎亦酒前世卻是尸山血海里殺出來的渡劫大圓滿。
她隨意一劍便讓他無法招架,只能慌忙拿出神品靈劍抵擋,卻還是被震飛了出去。
口中噴出一口血來,和靈劍一起狼狽地摔在地上。
這靈劍還是從她這里得來的。
見此那些沉浸在晉升喜悅中的靈域修士們頓時收斂了起來,瞬間噤若寒蟬。
黎亦酒凝眉來到站在角落里的載道真人面前,“去的時候一副慷慨激昂的樣子,為何如今晉升歸來倒成啞巴了?你沒什么要說的嗎?”
載道真人晉升為了合體期。
修為增加了,壽命也增加了。
他現在整個人都年輕了一輪,仿佛回到了壯年時期的模樣,全然沒有之前那個糟老頭子的埋汰樣,甚至還稱得上有幾分氣宇軒昂。
然而他整個人的精神氣卻變得比之前還要沉悶低迷。
載道真人看了看黎亦酒,又看了看神色期待看著自己的那些并未參加祭神的修士,也不知道到底經歷了什么,又知道了什么,神色復雜難言。
“我……我……”
他張了張嘴,卻攥緊袖口低下了頭,道:“我不能說。”
黎亦酒蹙眉,這時載道真人隱約帶著幾分壓抑和沙啞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