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端

第七章 朝中三馬車

左相大人家中甚是氣派,處在京城最寬闊的長平街上,整個府邸占了半條街面,但平時大門是不開的,只有初一十五,才會大開正門請神明進府護佑。

那時節,和尚道士兩邊做法,好不熱鬧。

而側門是開在永樂巷的,一塊石牌坊在府前矗立。據說這是一百年前仁泰帝表彰錢大學士家四世三公,代代英杰。

如今錢大學士早已作了古,這宅子也兜兜轉轉到了炙手可熱的左相手中。

牌坊依然在,榮光卻沒了半分,如今只當作拴馬停車的所在。

譚尚書來到牌坊處正在勒馬,就看見左相家的孟管家送客人出來。

客人背對著他看不清楚,只見那人匆匆的登上馬車就告辭了。

孟管家看見譚尚書,立即搶上兩步,扶了譚尚書的手就往進請,“您怎么才來,我家大人等您多時了。”

譚尚書道聲辛苦,連忙隨著孟管家進了左相的府邸。

一路上他沒有心思看那些繁麗的雕花長廊,也沒有精神看那些散養的仙鶴,拿著奏章的手,握的越來越緊,一徑走了進去。

左相大人是現今皇帝的岳父大人,手握軍權,在他面前說話動輒得咎,很是得仔細了精神才能不出差池。

皇帝清閑的在那里摸魚,倒是左相這里才像個朝廷的樣子。

先不說門口層層的守衛,就是這內院也是五步一哨、十步一崗,看著那些手執尖利銀槍的衛士,略微膽薄的人都得遍體惡寒。

就是那見慣了大場面的,走到這里也會覺得背后發涼。

記得文淵閣晁學士第一次來覲見左相,進到中庭就暈倒了,當時京中傳為笑談。

這左相與在外帶兵多年的右相,還有子弟遍朝野的太師,可謂朝廷的三駕馬車,拉著日益飄搖的鴻音王朝往前疾奔。

若水遠離了昊京之后,才覺得再也不用看那三個老頭子的面孔是一種難得的輕松。

若是自己做了皇帝,一定要選些年輕俊俏的官員來,那些老家伙們就知道玩弄權柄,有幾個真心做事的,偶爾做事情也是為了保住他們的榮華富貴。

小邱時不時的弄來些美味,有一次也學著姬繁生的樣子,燉了當歸的雞湯。

可是若水只聞了聞那氣味,就說“快拿走吧,我喝不下,你放了多少當歸,我歷來討厭這個氣味。”

小邱端出去老遠了,若水還在用手揮來揮去,仿佛這個氣味真的那么難以忍受。

副將任之行看了,笑著勸她,“山將軍何必發脾氣,小邱也是想給你補補身子。

象郡這一役,山將軍打的漂亮,但您三日三夜沒合眼,只怕是傷了氣血。”

若水渾不在意的說:“那有什么,以前做劍客時,五日五夜沒有合眼也是有的。如今還身嬌肉貴起來不成?”

“是,山將軍天資甚高,武藝也是遠超我們,屬下們不過是表表心意。我聽小邱說,您打算要出海去?我們這些兄弟,可怎么辦呢?”

任之行語氣中飽含著憂慮,好不容易在晶河軍找了個差事,主帥臨陣跑了不說,又擅自來象郡平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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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對百姓是極好的,可上面若追究起來,自己有幾個頭也不夠砍的。

若水起身揮了揮手中的劍,仿佛破空要辟出一條路來。

“之行,你可知道我們婆羅洲為何海患頻仍,每隔幾年都會有大洪水嗎?”

“神圣婆羅洲地勢如此,雖然有螺祖庇佑,但三面環海,哪里有沒有風浪的道理。”

任之行代表了大部分的樸素觀點,覺得災禍也是上天注定的。

“最近年年有水患,也是地勢如此的緣故?”

若水不經意的挑了下眉毛,仿佛已經洞悉了天地間的大秘密,卻面對一眾癡愚蒙昧的眼睛。

任之行也是大家出身,自然對朝中的掌故都有所耳聞,尤其是安烈帝十五年以來,當真是年年水患,而且那玉芝山也屢屢的發出奇怪的吼叫。

人人都說山中不知有什么怪獸,著實嚇人。

“您是說?這都不是自然之力,而是有鬼怪作祟?那玉芝山下當真有怪物?”

若水不說話,眼睛平視著前方不可知的茫茫大海,“達馬蒂,你是知道的吧,都說那里藏著婆羅洲真正的秘密,我要去那里看看。”

“山將軍,您可真是心懷天下,比那朝中的三馬車可強多了。屬下感佩,愿追隨將軍。”

若水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去海外游歷,只等玉龍出世,然而此刻她還不知道玉龍究竟在何處,而玉龍又會以何面目來與她相見。

但白恒的信給了她新的希望。

父親當年臨終時語焉不詳,只說玉龍出世時,她就該奔赴海外,去達馬蒂探尋婆羅洲真正的秘密。

而只有了解了那個秘密,才能讓婆羅洲的水患真正的安寧下來。

就在若水躊躇滿志,等待玉龍的時刻,姬繁生卻還在昊京的王城里百無聊賴。

小太監走后,姬繁生想起愉貴妃的幾個表妹今日進宮玩耍,不如也去湊個熱鬧。

那幾個小姑娘玉雪可愛,每次奏對也沒有把自己當成一個高高在上的帝王,可能是她們年紀還小,尚不懂得宮廷是最最危險的所在,而皇帝就是危險的源頭。

這一日正是初五,是內命婦覲見的日子。

皇后在含元殿主持覲見儀式,內命婦們按品次進宮來向皇后娘娘問安。

含元殿居高臨下,兩翼開張,左翔鸞而右棲鳳,翹而為翼,氣勢弘大。

內命婦們互相攙扶著,走上龍尾道時,總會被眼前龐大的建筑所折服,一邊喘著氣,一邊誠惶誠恐地伏低身子,皇家的威嚴在此時膨脹到了天際。

一眾女子中,便有那些心思活絡的,也想著有朝一日,可以坐在那一邊,而不是在這里爬那些臺階。

新帝即位剛剛一年,后妃的位子很多都是虛懸,皇后和貴妃也還沒有誕育皇子,這擴充后宮之事便沒有提上日程。

皇帝也年少,不急在一時。

這些貴族少女們空有一份攀附的心思,無奈少了送她們上青云的東風。

但明麗的青春少女們聚在一處,自然是春心爛漫,擋不住的一片綺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