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端

第101章 西陲建功時

正胡亂想著心事,見冰洞卻忽然開闊起來,仿佛一個大廳一般,抬眼看半空的位置,透了一個天窗,陽光直接射進來。

那個窗口不知是天然形成,還是后天開鑿的,就那么突兀的打開了冰川的外殼,讓外面的嚴寒透進來。

云霓查看好了地勢,順著腦中那個聲音的指引,找到了冰川最初融匯形成的那個地下泉。

他將提前準備好的錦囊拿出來,鄭重的打開。

里面是三個藥包,分別用不同的顏色包了,他按著次序,將里面的粉末倒進地下泉。

做好這一切的時候,他閉目凝神,在原地打坐。

運用師父教授的心法,將那個儀式默默的祝禱了一遍,隨后,他割破手指,將三滴血滴入地下泉,算是完成了整個儀式。

一口氣放下,才覺得渾身凍得發抖。

這身子竟愈發弱了,對腦中的那個聲音也越發的充滿了怨氣。

“小云霓,生氣了?覺得冷就對了,這才是生命本真的樣子。

你之前修那個路數不對,你想想你修的物我兩忘,就算真成了神仙,又有什么趣味?”

云霓沒有作聲,他從未這樣想過。

難道師父教的修行路子還有不對的時候?但是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萌芽,而且會日益的茁壯。

“你放心,這件事辦好,我也就可以走了。

星輝潭的璣荷已經長成了,回頭我們還有再見的機會呢,可不要說認不出我了哦?”

“就你這個聲音,化作灰我也認得。”

云霓恨恨道,擾了自己這么久,竟然說走就走,也沒有說自己是誰,沒有說為什么在自己的頭腦里盤桓了這么久。

“哈哈哈,小云霓,那后會有期了。”

那個聲音還是帶著笑意,帶著一定會再見的篤定,就那樣輕巧的跟小云霓訂了一個約定。

“最好是再無相見之期。”

云霓還是在生氣,這可是以前從未有過的,師父總是教導自己要平和,要從容,要放下所有的執念。

可是,那樣的做人,有什么趣味?

之前,連師叔也覺得自己像一個圣徒,除了修道,再沒有一丁點自我。

也許,是時候該改變了。

那個聲音就此消失,然而那些奇怪的念頭卻已經融入了記憶之中,修行的方法也似乎確實該調整一下了。

一旦開始了質疑,他對山月流也開始反思起來。

山月流是拜月一系中最高深的支派,講究靈性大于苦修。

不像青城山的靈微道人,屬于清隱一派,她們更注重苦修對精神力的控制。

等再次在草原上奔馳的時候,云霓的心開始輕飄飄的,他變成了一個全新的人,不僅僅是冰洞的特別經歷,更是對以往所有修行經驗的整理,讓他體悟了一種新的境界。

原來,世間事總是要去做才會有不同。

牛羊肥嘟嘟的,看著著實喜人,而草原上的炊煙都是細細直直的,仿佛可以一直升到天上去。這么美麗的的地方,這么安靜的地方,無怪乎少年郎都是向往這種天寬地闊,無怪乎軍中將領都是想在這里建功立業。

如今已經做好了一切布置,可以安心的回去等待了。

云霓想象著春水消融之時,春汛就會定期發作了,不覺嘴角露出了笑意。

遠在帝都鳳鳴山深處的白虎書院,山長已經進入了最后的時刻。

孔與德聞訊趕來時,看見山長已經氣息奄奄,只能歪在榻上,眼神都開始渙散了。

“山長,弟子來晚了。”

等看清楚來人是孔與德時,山長嘆了一口氣。

“宮學,宮學,你這個狀元搞的好玩意啊。讀書人竟然通過宮學去做官了,只是老朽不知,以后做文章還有何用?”

“山長,您還記得張曉金嗎,他已經出仕做官了,商家子也能有這樣的出息,不都是宮學的力量嗎”

“張曉金可惜了,多聰明一個孩子,為什么也要入仕途去,讀書養性不好嗎?”

“可是他們家人都為他感到榮耀,他在刑部審的案子也很公正。”

山長有些喘不過氣,咳了幾聲,孔與德聽著這咳嗽也甚是微弱,不覺眼睛一酸。

“山長,你放心,有我孔與德在一天,總是要弘揚圣人的教誨的。”

“萬事禮義為先,你要切記切記啊。”

“弟子受教了,受教了。”

山長嘴里喃喃著:“志于道,據于德,依于仁,游于藝。……文質彬彬,然后君子。”

聲音漸漸弱下去,漸漸聽不到了。

弟子們哭聲一片。

白虎書院的時代,隨著山長莫正清的辭世,就此終結了。

送走了孔與德之后,白虎書院的弟子們搭建好靈堂,將恩師的牌位供奉起來。

有一個慣在山長跟前伺候的徒兒拿了封書信出來,在靈堂上展讀。

“吾自幼向學,苦讀數十載,依圣人教誨不敢有半分逾距。

圣人常言,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

汝等當常頌此言,以身作則,懷仁義之心,秉君子之德,將書香延續下去。

期待有朝一日,天降圣君,我等儒生才能再立法度,為萬民表率。”

聽完,底下更是哭成一團。

有暗暗發誓要恪守圣人教誨的,也有已經打算要去就讀宮學入仕的,畢竟學問只是學問,不能用的時候,只能做談資。

說什么養身立德,也得有一個有利的條件,不能都在深山之中自我欣賞。

這個冬天真的是漫長,宮里皇帝不耐嚴寒,冬至祭天也開始憊懶起來。

被太后跟云妃催請了幾次,才從朝仙館里出來。

小民們只覺歲月靜好,尚不知一場大戰就迫在眉睫了。

碣石嶺上插瓶的梅花終于凋謝了,翟道人隨手扔掉了花枝,空瓶子卻放了好久,仿佛瓶子里還有徒兒折的那支梅花,仿佛徒兒還在身邊相伴,這山中的清寂真的是有些不慣了。

他攀上鳳鳴山的高處,瞧見玉芝山的王氣又開始蔥綠起來,天意,還真是難以揣測。

也是,白恒他們還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來?

這世間能有個主宰,總是比沒有要好的多。

只是仔細看去,那蔥綠之中卻有著一些橙紅色夾雜其間,掐指算算,也該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