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端

第114章 字跡

姬繁生想要拆開那封信,卻覺得手哆嗦的厲害。

他想要在臣下面前克制自己,可是那手越發的抖起來。

定海侯看著他的樣子,有一絲的驚訝,但立即掩飾過去了,只能低下頭,裝作是看自己腳。

他知道陛下跟若水將軍是青梅竹馬的情意,可是拿著信卻會手抖,這讓他感到意外。

這可是一個握著刀劍也不會手抖的男人啊,皇帝遠征烏延國的勇武故事早就在家鄉傳開了。

定海侯也曉得,皇帝就是在若水將軍離開昊京時,忽然間就開始變得能征善戰。

這會不會是一個巧合呢?

兩個人實際上都有一腔改變這個世界的熱血,卻想通過不同的方式去實現。

不過怎么樣,定海侯很慶幸自己是第一個拿到信的人。

若水將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更是在那一刻,就成為了鉆進了心里的女人。

那是一種特別的體驗,在你身遇險境的時候,卻有人救你于水火之中。她甚至不用露面,就解了你的圍。

如果可以,他很想當面向她致謝,可是她卻匆匆的趕去其他地方平定叛亂了。

一想,那已經是洪慶元年秋天的事情了。

他也沒想到,若水將軍會給自己寫信,仿佛知道自己一定有機會轉達給陛下一樣。

信封上妥妥貼貼的寫著,定海侯親啟。

可是,他怎么敢打開這封信。

誰不知道若水將軍是在陣前忽然離去的,還有她在會寧郡出現時,漁民們都在呼喝著的那個女王天下的民諺。

更不用說山間白虎也向她彎腰的神跡,若水將軍,是要做女王的。

可是眼前這位皇帝陛下,又該如何處置她呢?

不管怎樣,定海侯已經下定了決心,若水將軍的信只能是轉交給皇帝陛下的。

不管里面寫了什么,不管內容是不是寫給自己,只要自己沒看過,也算是脫了干系。

因而他在得到信的第一時間,就趕回了行宮。

雖然說心理上他還是愿意站若水將軍那邊的,可是她已經不知所蹤,如果真像傳言說的那樣去達馬蒂了,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歸來。

自己卻要面對上上下下的關系,賓州雖然地處偏遠,可是皇帝若是發起脾氣來,調大軍前來也不費什么時間。

自己難道能逃到海上去不成?

所以說,還是要好好的聽命于皇帝陛下,盡量辦好他的差事。

若有一日,若水將軍凱旋而歸,自己也好有一分幫她的實力。

打定了主意,定海侯似乎表現的更加的恭順了。

姬繁生深吸了兩口氣,他用書案上上的小銀刀,挑開信封上的封印。

那封印是火紅的,像一團火在燃燒。

定海侯足下:

不知汝接信是何年何月,但請速送此箋至昊京。

若水親筆

這是寫給定海侯的便條,里面還有一個小小的信封,封面上是若水熟悉的軟嫩的字跡。

說來也怪,若水的手持劍從來都是穩穩的,可是她自打學會寫字,就是執筆無力,寫出來的字軟綿綿的,一點也沒有將軍的豪氣。

后來專門請了個寫字先生來,讓她刻意照著魏碑練了,卻始終沒有學會那種剛勁之氣,不過是字略略能立起來了。

若水父親當時感嘆說,天賦真的是奇怪的東西,老天真的沒有給她一雙寫字的手。

在練劍的時候,諸般犯難的機巧,她總是一點既透,還往往能自出新意,讓老師也在一邊贊嘆。

可是她寫的這個字,讓她的兵法老師非常的惱火。

也不知是得罪了哪個大仙,若水一點也不笨,甚至可以說聰明決定,兵法用起來也很是靈活,可是為什么卻寫不好字呢?

一出手,就讓人覺得這是閨閣中的女童所作,軟嫩嫩的。

但在姬繁生眼里,這字跡就極具辨識性。

畢竟是從小就熟識的,他以為這一輩子就再也得不到她的訊息了。

沒想到,卻在賓州故鄉,在這洪州城的行宮里,又見到了她的字跡。

來不及傷感,他看定海侯還在下面立著,一時間不知是讓他退下,還是有個人幫他一起見證這奇跡的好。

定海侯見皇帝一直沒出聲,就想著是不是自己剛才的話有點僭越了。

畢竟皇帝喜歡自己拿主意,如果這信里是政事還可以商談,或者有商談的可能。

但如果這信里是有關男女私情的,怎么方便宣之于口呢?

更或者,這信里實際上藏著一個什么驚天的秘密?

“陛下,不如臣先告退,您有事情再吩咐。”

說著,定海侯就要告退。

“慢著。”

姬繁生覺得在臣下面前,如何也不能失了體統。

何況,若水的信既然能寄給定海侯,應該就不怕他看了其中的內容。

“你在這里見證一下也好,若水將軍有信來,說明她還好好的活著。達馬蒂也許是一個可以征服的地方,說不定有一天,你可以跟著我去那里。”

聽了這話,定海侯驚疑不定。

原來,皇帝陛下也想著征服歸墟,征服達馬蒂。

達馬蒂的富庶盡人皆知,若是有一天可以征服了達馬蒂……

那鴻音王朝將走向一個前所未有的巔峰狀態,這是開創了一個怎樣的盛世啊。

別說是去洛州紫云山封禪了,就是將這天底下最溢美的詞送給皇帝陛下,那也是不夠的。

“陛下英明,臣誓死追隨陛下。別說是達馬蒂,就是再遠的地方,臣也愿跟著陛下。”

“好。”

姬繁生漫不經心的答了一聲,其實,能夠統領好鴻音王朝已經不容易了,真要有時間就去擴張,打仗并不是最難的,管理一個帝國,讓百姓安居樂業這才是最難的。

但很多事情并不能說破,只能是讓臣下對你猜不透,讓臣下對你崇敬,甚至是對你懼怕,這才是為君之道。

他經常的聽衡英講述帝王之術,如今也開始慢慢成長起來。

起先,他都是覺得衡英這些不過是撥弄精神,調弄人心。

但時間長了,他開始深深的佩服衡英。

若不是深深的鉆研了這些學問,并能有一顆出世的心,且能控制自己不去戀棧權力,是沒有辦法做到她的境界的。

而自己,一旦碰了權力,就覺得這是個好東西,從此就再也離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