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端

第216章 浮生恰似冰底水

上面那人不以為意,仿佛早就料到他要說什么。

“若不是為這個,你也不肯回來吧。我看你那兩個朋友,倒也是有些本事的。”

“他們自然是比我強了,無友不如己者,這還是師父從小就教給我的道理呢,沒有這么容易就忘記的。”

“那你可知道,他們來我們達馬蒂所謂何事嗎?

難道跨越了歸墟,就為來這里觀光?

我倒是不信有人能有這般的魄力。

就像我們達馬蒂的商團,若不是為著璣荷,為什么年年去婆羅洲?”

鳳云明沉吟了一下,他不知該不該說出那個秘密,或許對父親來說,神獸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他若是存心不愿意讓別人好呢。

至少,在他身上,父親的這個劣根性就體現的特別明顯。

只要是能讓自己不開心的事情,他都會去做。

明明知道自己很想念母親,可是他偏偏不讓母親回鳳凰谷。

人生啊,就像那浮冰下面的水,在面上根本看不出喜怒哀樂,實際上,早已經是經過了太多太多。

“也許,就是來觀光吧,探險尋寶,這是人的天性。”

鳳云明心不在焉,他不想激怒上面的那個人,也不想奉承他,追隨他。

只要一有機會,他還是要離開這里的。

但現在,他的第一要務是得到允許,可以使用那些法器,這樣才能有再次點亮紅寶石的機會。

而只有點亮了紅寶石,也才有找到下一顆寶石的線索。

這七顆寶石就如同七個兄弟姐妹,他們緊緊的連接在一起。現在他們一起處于寂滅的狀態,表面看已經不再閃亮。

可是他們依然保持著某種奇妙的聯系,能夠一起復活,也是他們最殷切的盼望。

“就知道你還是這般刁滑,不說也罷,先去看看你的母親吧。

這幾年,她可是日夜思念你。”

說到母親,鳳云明還是認認真真行了個禮,畢竟,對母親來說,這王城的確是她最好的隱身地。

達馬蒂沒有比這里更安全,更適合她修養的地方了。

“是,我安頓了朋友們,就去見母親。”

“還有,你帶了那個小丫頭回來?你誰知道她有多麻煩嗎?”

“我知道,只是也總該告訴她實情了。

或許,她還能成為帝國的助力,畢竟她天生的幻術,是上天的賜福。”

提到幻術,寶座上的那個人似乎有一刻的失神,“讓我再想想吧。”

鳳云明告辭出來,只覺得心中竟無比的輕松。

幾年了,他一直回避這里,不想告訴別人自己的身世,甚至覺得流在身體里的這股血充滿了羞恥。

可是,事到臨頭,遇到了不能解決的難題,他還是回到了王城,回到了這個讓他厭惡的地方。

也許,自己才是那個最最軟弱,最最沒有出息的家伙。

不過再次見到若水的時候,他已經將剛才這些不快都抹了去。

看見白恒穿著那身寬大的女士衣袍,也覺得今夜還真是有趣的一夜。

宮門在身后慢慢的閉合了起來,夜風也開始有了一點點涼意。

夜間本來是不允許開宮門的,但鳳云明得了勁風衛是帝釋天身邊的親衛,自然不同尋常。

宮門的守衛看到他們帶著人來,態度都恭敬了許多。

待展示了帝釋天的手令,那些守衛便老老實實開了門,沒有尋常那種跋扈的樣子。

若水看這些人井然有序的樣子,方知道達馬蒂并不是之前看到的那些小國,并不是那些荒蠻不知禮的樣子。

在夢樂都,若水看到的是一個出奇強盛的帝國,這完全是一個可以和鴻音王朝媲美的帝國。

她繁盛,她美麗,她井然有序。

隱隱之中,若水有一絲的不安。

也許,達馬蒂的人并不都是良善和熱愛和平的。

自己這一趟來夢樂都,真不知是喜是憂。

白恒也一路收獲著大家的注目禮,沒有人想到今夜的值班,還會有這樣好的奇遇。

鳳云明在看到白恒的一瞬間也有點失神,“你這個樣子,還是挺好看的。”

他真誠的贊美了一句,對他來說,這樣的贊美已經是超乎他的本心了。

鳳云明一貫都是一個驕傲的人,不管是容貌,還是天賦的異能,還是出身師承,別說是在鳳凰谷起就被人嫉妒,就是來了王城,他也一樣是人群的焦點。

在所有的貴族面前,他依然是最善良的那顆星。

可是今夜,他看著白恒,卻也由衷地贊嘆婆羅洲的男子,還真是可以美到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白恒也不說話,今夜,他就做個看客好了。

之后的路還長呢,何必爭一時之長短。

鳳云明將若水他們安置在自己之前居住的碧梧院,其實,也有好幾年不曾踏步這里了。

這個院子被閉鎖了很久,雖然緊急騰挪了出來,也看的出來,里面的花木因為無人照料,都開始瘋漲,早已沒有庭院初初布置好的模樣了。

甚至有一些曠野的氣息,在這錦繡成堆的王城里,這樣一個僻靜的院子,還真是難得。

若水倒是喜歡這里,野蠻生長的花木,屋檐上的蜘蛛,讓她覺得充滿著活力。

而外面那些雕梁畫棟,倒像是死物。

因為人們反復的擦洗,而失去了原本的顏色,潔凈如斯,也冷漠如斯。

有一對宮人,魚貫而入,在緊急的清掃和布置著。

若水挑了一處高高的亭子,隨意坐在石凳上,月亮斜斜地掛在天邊,她看著眾人的忙碌,只覺得自己的多余。

是呢,就是多余的感覺。

在昊京的時候,她是一個多余的人。

來了這達馬蒂,她依然是一個多余的人。

即使她等待著命運的轉機,一再地告誡了自己要耐心,可在日日的等待中,她還是開始灰心起來。

她看著遠處畫紗在院中快樂的奔跑,更覺得自己面上身上都是說不出的寒意,這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東西,似乎早就開始與自己如影隨形。

冷冽如寒霜,清冷如冰雪,融融似浮冰下面的水流。

若水,若水,她思量著父親給自己取的這個名字。

上善若水,可是自己的前半生,哪一件又稱得上是上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