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端

第222章 周郎策馬客京華

蕊兒公主返回的時候,周堯剛剛被晨光喚醒,還說昨夜不知哪里的貓在那里擾人清夢。

但習慣了早起的他,還是在晨光剛剛照在眼皮上時,就醒轉了過來。

躺在軍營中的時候,他總是睡的很淺,在枕上從不多做停留。

即使頭一夜沒有睡好,他也如常起來,這是他多年養成的習慣,更是他深深以為要保持下去的良好習慣。

只有自律才能讓他在虎狼一樣的軍士之中,保持一個良好的狀態。

他得讓他們任何一個人都挑不出錯來,他好讓他們知道,他周堯不是靠的祖上的蔭蔽,也不是靠的這幅容顏,就更不是靠的諂媚的手段。

而是,他真的能領兵打仗,能有在戰場上馳騁的能力。

就算他們戲稱他是馬上潘安,那又如何?

只要能在馬上,別說是潘安,就是宋玉,他也當得。

待收拾完畢,在凈月庵周圍巡視了一圈,看見了昨晚肇事那只貓兒,不禁有些來氣,吩咐手下去抓了來。

一時間,卻不知該把這惱人的家伙怎么處置好。

那貓兒仿佛也有靈性,看見周堯厭煩地看著自己,也不再作聲,只乖巧地趴伏在地上,一下一下,舔著自己身上的毛。

那通身的毛兒都是金黃色,晨光一照,仿佛都閃著金子般的光芒。

那一對眼仁碧旺旺的,仿佛蘊著一包水在里面,看著可憐見的。

周堯正打算將這只貓兒就地正法,卻見蕊兒公主走了進來。

“公主殿下,您怎么出來了?”

周堯隨即怒視著旁邊的軍士,心道,一定是他們躲懶,竟讓公主就這樣從凈月庵里走了出來。

蕊兒二話不說,先抱起了那只貓,“周將軍,不妨把這只貓兒送給我吧。”

“公主只要喜歡,請便。”

說完,蕊兒也不答復周堯,徑自又走回了凈月庵。

沒有幾日便是大喪的典儀了,哥哥總是要派人接自己回去的,蕊兒一經放下了心事,便認認真真吃了早餐,開始在佛前拜懺。

她并不相信佛龕上那個泥塑的人兒,能保佑自己,母親天天念佛,還住在紅楓寺里,卻也染上了時疫,這就是天意難測。

但此刻,人們需要看到一個公主為了母親的國喪在佛前拜懺,在佛前痛哭,那她就配合他們好了。

只要好好的盡了表演的義務,那彼此都能從這場國喪中解脫出來。

于他們,可以不用再接待公主。

于自己,可以不用再蝸居在山中。

如此,甚好。

果然,見蕊兒公主如此誠心拜懺,皇帝陛下第二日就下了圣旨,說接她回宮去。

為了酬謝凈月庵的侍奉,皇帝還特意下了旨意,讓凈月庵的所有尼姑們也進宮去念經祈福。

這一下子,那群姑子可樂壞了,這是少有的尊榮和體面。

凈月庵本不是什么皇家寺廟,竟也能去宮里,跟那些皇家寺廟的僧尼一起念經祈福,當真是皇帝特別賞賜的榮耀。

周堯見此間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在護送完蕊兒公主和一眾女尼入宮之后,就先去金吾衛那里將天子親衛交還給了黎將軍,又去兵部交卸了差事,這才打算回去歇歇。

可是從昊京到平城,再由平城回到昊京,周堯覺得平白被皇帝當了槍使,完全不知道這一次出行,目的何在?

如果是真的讓自己追趕公主,為何又讓自己在平城待駕,又派去了定海侯當后手。

自己傻丟丟的一直往前撲,并沒有見到公主的蹤影,若不是定海侯出面,若不是皇帝早交待了要在平城等著,自己還真的要撲到彤云關去了。

更或者,自己都要深入烏延國境內了,以自己的速度,這都不算什么,辛苦也不算什么,可是走這一遭,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若是不能琢磨出上意,以后在這宦海中,怕是很難向上攀升了。

兵書雖然讀過不少,可是畢竟少了這種為宦的經驗,跟兵部的同僚們,也不能討論這個問題。

他們多半是按章辦事,按序升遷,正常情況下,見到皇帝的機會也不多,不過是在層層的階梯之下,偶爾一睹天顏罷了。

他們不需要揣摩皇帝的心思,只要把頂頭上司伺候好了,到了三年大考的時候,能否得到上好的評語,這才是他們的當務之急。

周堯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一個人,他也許久沒去看過他了。

這個時節的昊京,還沒有一絲秋天要來的跡象。

天氣悶熱的讓人絕望,周堯經常有一種錯覺,今年的這個夏天仿佛永遠不會結束似的。

周堯騎著自己的青驄馬,這還是剛入花郎社那年在西市買的,那時候的自己還只是一個豪門庶子,并不為人所看重。

這匹青驄馬雖然說是花了一百兩銀子,但周堯卻沒有因為騎了貴馬就讓人高看一眼。

那時候的他沒有功名,也沒有父親的寵愛,只不過在兄弟行里觍顏列了一個位置罷了。

但入了花郎社就不同了,他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知道也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去掙一些功名。

花郎社里都是不受待見的庶子,大家共同勉勵,卻也開始有了一些新的氣象。

尤其是,華少,那個才能卓然的社長,他為大家的利益奔走,為每一個兄弟的開心而開心,為每一個兄弟的難過而難過。

這個時候,周堯能想到的人也只有華少了。

如果華少不能幫他猜中皇帝的心思,他就只有去青牛觀尋那些老道占卜了。

快中午了,驕陽似火,道邊的樹還不夠高,那一點蔭涼完全不足以遮蔽天上的烈日。

周堯覺得身上燥燥的,不知是天氣的事兒,還是心里在鬧鬼。

他有多久沒見到華少了,自從華少出海回來,這一兩年,他都很少去找他。

畢竟他已經算是二條司的人了,自己又是外官,別人發現他們往來,終究是不大好的。

不自覺的,他就放慢了步伐,策馬緩行,讓這見面之前的焦灼,慢慢冷卻下來。

這昊京,竟像是一直客居之地,他從未找到過自己該走的路。

即使是今天,他依然迷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