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端

第242章 波濤浮沉慰相思

八月初一,皇帝在太廟祝禱一番之后,就正式踏上了征程。

初五,星夜兼程的宣德帝便到了芳港。

寧和郡自從接到旨意,便開始督造大船。

但時間緊迫之際,寧和郡的郡守直接放棄了自己建造的想法,便斥巨資直接征用了經常下南洋的商船。

那郡守連同船上的所有船員也一同征用了,想著他們熟識水性,也對茂隆的地勢極為熟悉。就是白芷國和壺鏡國的地理也都清楚的很,比較而言,他們就是最佳的向導。

皇帝看了那兩艘大船,十分的滿意,對寧和郡的郡守稱贊了兩句。

那郡守正想著謝恩,卻見皇帝繼續發話了。

“你也不必得意,讓你造大船的事情,你還是要上上心,朕走之后,你就立即開工。

你要記住,我們的目標可不是白芷國和壺鏡國這種小地方,我們的目標是星辰大海。”

那郡守聽了頻頻點頭,為皇帝的豪邁之氣感動不已。

他實在不能明白皇帝的星辰大海到底指的是什么,但也不好問,只好連連稱是,表示自己謹遵諭旨。

八月初六,天氣晴好,皇帝帶著一夜的倦氣登船,不知是驛館的條件過于簡陋,還是皇帝的心事太重。

跟隨的登船人員只見皇帝的眼睛都是黑的,也不敢多說什么。

只有那不知輕重的寧和郡守,仗著昨日皇帝剛剛表揚過兩句,便以為自己入了圣心,就開始傲嬌的問起皇帝的起居來。

“敢問陛下,昨夜歇的不好嗎?

可是臣送去的那兩個女子,伺候的不好?

她們可都是地方上精挑細選的良家子呢,知書達禮,賢良淑德。”

皇帝見這寧河郡守在大庭廣眾之下,竟然說起這些閨中之事,一下子便惱怒起來。

“念在你們孝敬的心意上,朕本來不想提此事。

朕來親征,你們卻騷擾地方,還進獻女子,該當何罪?”

那寧河郡守不知皇帝為何忽然就發怒了,嚇的立即跪下請罪,手也哆嗦起來。

“陛下,臣是一番好意啊。”

“好意,朕看你是慣會取巧,讓你造船,你卻租船,花了朝廷大筆銀子,但有沒有給夠人家銀兩,怕是只有你們自己心里清楚吧。”

那寧和郡守聽見說租船的事,更加寫哆嗦了,兩只手顫的止不住。

“陛下,陛下,請明察,這事情都是拜托了商會做的,若真有差錯,請拿那商會會長問罪。”

“哼,狡辯的本事還不小。

商會要查,你的責任也少不了。

昨天那幾名女子,朕已經連夜讓她們回家去了。好大狗膽,竟敢以朕的名義,搜掠民間。

本來看在你這租船的事情還算辦的妥當,想著回來再處理你。

誰知你竟然如此不知輕重,來人,給朕拿下這狗官。”

寧河郡守哎呀一聲,竟當面暈了過去。

宣德帝也不理睬,從他身邊經過時,還踢了一腳。

“蠢材。”

周圍的人也不敢上前攙扶,待皇帝走過去,兩個兵士立即上來叉走了他。

皇帝揮揮手,讓他們帶那寧河郡守下去。

其他人都噤聲不敢言,唯有寧和郡的長史一看主官被叱責,但郡中事物還得自己主理,只要硬著頭皮上前請示道:“陛下請留步。”

宣德帝抬眼看了看這個說話的小吏,穿著綠袍,最多是個從五品的小官。

“怎么,還有事嗎?”

“陛下拿了我們郡守,我們寧和郡目前沒有刺史,只有我這個長史能替陛下繼續督造修船的事情了,只是微臣品階太低,若沒有陛下諭旨,怕調度不利,誤了陛下的差事。”

宣德帝一笑,“這時節還惦記著朕的差事,你倒是個可靠的好官。”

眾人見皇帝不打官腔,還用著民間對官員的評價,不說善惡,只說好壞,倒也痛快。

“朕且命你代管君寧和郡的一切事物,還有這個狗官,給朕送去昊京,讓三法司一起審理,也算是公正了。”

周圍人連忙一起跪下,口中頌圣不已。

“陛下英明,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昊京的時候,雖然也有頌圣之聲,可是這般直呼萬歲,還疊聲來喊,宣德帝只覺得聒噪不已。

待那些人退了下去,宣德帝吩咐開船,只覺得前路漫漫,而后方卻都是些惱人的事兒。這皇帝的椅子,人人來搶,只看到面上的風光,卻不知背負的責任有多重大,一點點治理的不公又會造成多大的動蕩。

正因為深知這些不易,每一次變革都顯得步履維艱。

就拿這次出海來說,那些本來對征礦稅銀子不滿的地方,現在唯恐又攤牌新的稅種,只覺得交礦稅也不是什么難事了。

更不用說地方上對榷酒稅的征收,在云妃的建議下,地方可以提留兩成進行本地開支之后,也更加的積極。

因而這次出海的費用,國庫里甚是充足。

就連對烏延國要開戰的那份費用,也已經儲備下了。

大海慢慢在姬繁生的面前展開,蒼茫、廣大,無邊無際。

那藍色是天空的顏色,是日光的顏色,卻不是水的顏色。

大海是這樣的博大,卻沒有自己的顏色。

想到這里,姬繁生覺得一種說不出的怪異,仿佛自己擁有一切,卻在此刻什么也不是。

這時候他不再是鴻音王朝的宣德帝,也不再是婆羅洲的共主,更不是后宮那群女人的夫君。

他似乎回到了少年時代,孑然一身,前面擁有著無限希望,擁有著可以創造出各種奇跡的非凡能力,還有,前面似乎還有她。

是,她不曾離開過他的心。

若水,這個名字已經很久不再提起,可是他的心不曾有一刻的忘懷。

那是少年時期的記憶,那是一起成長的印記,那是曾經的一念希望,卻也是今天無法重復的絕望。

他感到頭暈目眩,感到胃里翻江倒海,這就是暈船嗎?

這就是若水也經歷過的一切嗎?

姬繁生不肯回到船艙里,他將自己的一腔苦悶,全部傾吐到大海里。

然后跟隨者海浪的起伏,在波濤之中,憑吊自己的相思之意。

今生,可還有再見的機會?

若水,你還能等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