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確是接到了陛下的宣召,這就是進宮去跟云妃娘娘辭行的。”
老閣主點點頭,“大祭祀擔負著光復圣教的責任,這些日子都忙著幫云妃娘娘祈福,的確是受累了。”
望舒見老閣主說話客氣,也不免應酬兩句,“老閣主客氣了,能夠為陛下分憂,能夠替云妃娘娘祈福,那是我的榮幸。”
旁邊那個少年卻輕哂一聲,仿佛是這句話充滿了質疑。
老閣主輕咳一聲,仿佛是為了掩飾那個少年的無禮。
可是那少年索性開口道:“大祭司愿意替陛下分憂不假,但說甘愿為云妃娘娘祈福,多半有些言不由衷吧。”
望舒一愣,這種微妙的心思也不過是偶爾在腦海中回旋過,別說是自己未認真想過。就是此刻掂量一下,也未必覺得自己就沒有對云妃娘娘的真心。
只是這真心到底是建立在什么基礎上,也是不敢細想的。
若不是她是拜月的尊長,若不是她跟神獸締結了盟約,自己還會這樣上心嗎?
九月的天氣已經轉涼了,可是這會子太陽一照,還是有些熱氣瞬間蒸騰出來。
望舒覺得面頰上熱熱的,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么,便訕訕的沒有再開口。
那少年反而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他的心思單純明凈,也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做錯了事。
而老閣主也只能將話題岔開,“大祭司,老夫這腳程慢,您還是先行一步吧。
別讓老夫誤了您的事情。”
望舒點點頭,臨行前再看了一眼那流風回雪一般的少年,天地間竟無一人一事可以成為他的牽絆似的。
望舒心中竟有些羨慕,這世上竟有這樣純凈的少年,竟有這樣毫無機心又看透一切的少年。
待進了碧霄宮,向云妃娘娘轉達了宣德帝的詔令。
望舒有點依依不舍,她不知自己走后,還有沒有機會再回到昊京來。
最關鍵的是,即使她又回來的一日,還能見到云妃娘娘嗎?
“云妃娘娘,臣這就準備去了。
真不知何日才能見娘娘一面,臣心中實在不舍。”
衡英在上面一笑,“望舒,我們女子本該是做大事的,不能囿于這些兒女情長的小情小調。
只要你在白芷國一切順遂,只要圣教在白芷國生根,只要婆羅洲全境安寧。
只要,那海晏河清,那時和歲豐,我也就了無牽掛了。”
望聽了這話,不覺眼淚就在眼眶中滾了又滾。
云妃娘娘心中還真是無一個私字,她都是以天下為己念,從未計較過自己的得失。
“娘娘,請千萬保重身體,臣真的去了。”
衡英點點頭,“天涯路遠,各自保平安吧。”
說完,她對身邊的畫心說:“畫心,去替我送送大祭司。”
望舒向上叩了一個頭,這才戀戀不舍的離開了。
出來的時候,碰見瑯嬛閣的老閣主和那個明朗的少年的恰巧進來。
望舒本不再打算打招呼,可是那少年卻主動遞過來一個香囊。
“大祭司,且拿著,有難事的時候,記得打開來看看。”
說完,那少年也不待望舒說話,便扶了老閣主進去了。
望舒滿心的納悶,本想隨手扔了,可是見那香囊很是別致。
聞起來是一股梅花的香味,梅花雖然尋常,可是要做出梅花的香薰味道來,卻是難上加難。
就是這是碧霄宮里,也沒有這樣現成的香料。
也不知這神仙一般的少年,是從哪里得來的。
而且那香囊上的銹樣也很是特殊,是兩只半跪半立的仙鶴。
仙鶴也算是道人常用的圖案,可是這兩只仙鶴,通體都是粉艷艷的淡紅色,與那些尋常的白羽仙鶴大不相同。
而且普通人的仙鶴紋樣必然是翱翔之姿,這半跪半立,渾不知是什么講究。
望舒想不明白,便將香囊揣入懷中,那香味一直在鼻端氤氳著,當真是仙氣繚繞一般。
望舒自行出發不提,且說著一老一少進了碧霄宮里。
衡英見老閣主帶了一個陌生的少年來,也是有點意外的。
“老閣主,這位少年郎是誰家的,竟這樣器宇軒昂,不是凡品?”
老閣主一笑,“還是我們衡英有眼光,若是旁人只會說老夫糊涂了,竟給娘娘進獻面首來了。”
這話一出口,別說是衡英笑的雙肩抖動,就是她耳邊的那個橙色氣泡也跟著抖了兩抖。
老閣主接著說道,“衡英啊,這孩子的師父就是碣石嶺上的梅花道人,你們裴家跟他頗有些淵源。”
衡英點點頭,“少年郎,上來讓我細細看看。”
那少年聽了這話,也不避諱,徑自走上前去。
“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嘻嘻一笑,“名字本就是擾亂世人的,他們說你是妖妃,是我是妖童。
還真是匹配呢,你說是不是?”
衡英見這個少年有趣,不覺莞爾,“是呢,修道之人又何必拘泥名字。
且說說,你來我這里,所為何事?”
那少年指了指腦袋,“我這里面有一個東西,麻煩云妃娘娘幫我取了去。”
“腦袋里面?”
衡英一愣,她沒想過這個少年竟一上來就給自己來了個難題。
“是啊,就是腦袋里面。
從一年多以前,里面就一直有一個聲音,我一度以為自己出了問題。
后來偶然間知道娘娘在給一個人渡魂,我這腦子里,怕就是那個人的一魄了。”
見少年說的坦然,絲毫也不以為這件事是多么古怪。
可是旁邊的宮人個個嚇的花容失色。
衡英連忙讓她們都一一退下,也不再顧及這少年是一個外男,必須有近身侍女陪著接見。
但這件事實在是太詭異了,不僅是牽扯到了鐘怡,更是因為他可能揭示了一個當時分魂術的關竅。
“你是說,我們當時做分魂術的時候,有一魄竟然跑到了你的腦袋里?”
衡英不能相信這個事實,可是這個少年站在他的面前,他的師承,他的修為,他的坦蕩,都不像是撒謊的樣子。
那少年點點頭,“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師父本不愿再跟你們塵世間的人有一絲的牽絆,也不想告訴我。
可是,我最近出了一個奇怪的癥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