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背之上風光絕好,曼殊卻覺得與她用雙腳丈量,并無不同。
她微閉雙眼,不去看下面的情景,只覺得一朵一朵的云在耳邊掠過。
就像是飛鳥掠過歲月的邊角,自然從容,無聲無息。
赤兔覺得直接飛去簡答城,十分的不妥,可是若水也沒有說他們何時可以拿到橙寶石,這讓赤兔為難起來。
當它在空中第三次開始盤旋時,曼殊終于忍不住開口道:“赤兔,你是找不到路了嗎?”
赤兔矢口否認,“不,不,在達馬蒂,我怎么會迷路呢,我只是沒有想好,要不要直接帶你去簡答城。”
曼殊聽著赤兔的聲音很是吞吞吐吐,知道它一定有難言之隱。
曼殊一向是不愿為難別人的,不管是當年同門里的那些姐妹,還是后來進宮遇見的其他人。
她不是心胸廣大,她只是不愿意在這些俗人俗事上消耗太多的精力。
修道本身已經讓她精疲力盡了,她的天分又比不得姜衡英,這是她梗在心中的一根硬刺。
如果怨恨和嫉妒可以讓一個人毀滅,那姜衡英不知早該死了多少次。
她是那么耀眼的一顆明珠,不管走到哪里,都是眾人捧著、贊著,光是那些動聽的話就可以圍著昊京轉幾圈了。
當然,姜衡英也并不理會俗人們的追捧或者嫉妒,即使有時候心里也會不舒服,可是那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她知道所謂的妖妃也好,所謂的神童也好,不過是人們不了解她。
也許這個世界上,許曼殊是最了解姜衡英的一個人,她的所有耀眼的光芒,都是自己拼來的。
這有什么好羨慕和嫉妒,即使有天分也需要不斷的修煉,來跨越那些天生的障礙。
老天給的你越多,給你的磨難也會越多。
一切自有一種平衡,就像現在,赤兔可以飛,可以很快的移動在達馬蒂的上空,可是它的心中依然有恐懼,有著無法戰勝的恐懼。
“簡答城到底有什么?你是如此的恐懼?
你不用怕,你可以不用去簡答城,我可以自己過去。”
曼殊貼心的直接告訴了赤兔,它可以不陪她一起去的。
赤兔搖搖頭,“我不是恐懼,我是……”
它吞吞吐吐,依然沒辦法把心中的話說出來。
“沒關系的,我懂。每個人都有沒辦法戰勝的東西,這不是你的錯。”
赤兔忽然被打動了,它沒有想過只見第一面的許曼殊卻能懂得它的心情。
簡答城的秘密壓了它很多年,可是它依然無法面對,更不用說去戰勝了。
赤兔重重的點了點頭,“我會送你到簡答城附近,你自己慢慢過去吧。
若水怕是已經到了呢,我雖然飛的快,但找你也頗費了些功夫呢。”
“是嗎,我還以為你一到君子國,就找到了我呢,原來不是啊。
難道我不是君子國最美貌的女子?”
曼殊仿佛賭氣似的,偏偏問起這個問題來。
赤兔噗嗤笑了,“君子國的女子固然有美的,可是我也不能一個一個去查看啊。
若水對我說了,你有一個帶尾巴的東西,我就一直在找帶尾巴的人。
真的費了好多時間哦。”
曼殊一聽笑出聲來,“帶尾巴的東西,就是麈尾吧,你剛不是看見了嘛。
不對,你在看見之前,就讓我上來了啊。
赤兔,你是不是有點傻。”
赤兔生氣起來,“我才不傻呢,人家早就看見你的那個尾巴了。”
“那不是尾巴,是麈尾,給你說過兩遍了。
本來還以為你又慧根呢,看來就是一個大傻子。”
赤兔的臉氣的鐵青,可是卻無法反駁,不知這個背上的女人怎么如此刻薄。
“怪不得大家都不愿意跟你一起呢,你看看,你一張嘴就如此刻薄。”
曼殊一愣,說她刻薄的人,這還是第一遭。
不,說她刻薄的龍,這還是第一條。
“你是一條龍啊,怎么知道刻薄是什么意思?”
赤兔眨眨眼,“刻薄是一個不好的詞嗎?我就是覺得這個詞忽然間就涌了上來啊。”
曼殊不再言語,她不知達馬蒂的獸類是如何學習人語的,在婆羅洲可沒這樣的事情。
如果一個人的道行高深,自然可以通獸語,可是獸類作人語,還真是沒有碰到過。
不知道這里面的機制,她也沒辦法判斷,赤兔到底經歷了什么。
或許它說的都是真話,或許,它只是在開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若水為什么要去簡答城呢?那里有火精圈嗎?”
曼殊脫離大部隊太久了,她必須從赤兔這里找到答案。
赤兔愣了愣,“什么火精圈?若水遇見我的時候,是在收集寶石啊。”
“那若水去簡答城也是收集寶石嗎?”
“嗯,她只要見到簡答城的墨石羅盤,就能知道黃寶石的消息了。”
“你怎么知道的這樣清楚呢?可你又不肯去簡答城,不會是要謀害若水吧。”
曼殊忽然間就急了,她一邊一條扯住了赤兔的胡子。
赤兔吃痛,立即喊了起來,“你做什么,我為什么要謀害若水?
你這個女人,能不能講點道理。”
“那簡答城到底有什么危險,你怎么能讓若水一個人去?”
赤兔一提到簡答城就不做聲了,它沒辦法回答曼殊的問題,更沒有辦法真的去簡答城。
它只能一圈又一圈的盤旋,它在猶豫,它在掙扎。
若水給了它的自由,就是這樣被浪擲的嗎?
若水賜予它的光明,就是這樣被辜負的嗎?
“若水,她不是一個人。
我決定陪你們一起去。”
曼殊看著赤兔在幾番盤旋之后終于下定了決心,她知道這對于一條龍來說,一定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以他們的智商,他們的勇氣,去挑戰心中的恐懼,怕是要比人類艱難的多了。
求生是一種本能,遠離危險也是一種本能,而逆著這些東西去行動,那必然需要極大的動力。
看得出來,赤兔很在乎若水,為了若水,它愿意放棄這些本能,而是去擁抱危險,戰勝恐懼。
“是的,她一直都不是一個人,有我們跟她在一起。
赤兔,你真的想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