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睜開眼睛,淡淡的燈光映入眼簾,如月發現自己置身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里。這一覺睡得夠沉的,睡著前在馬車里,醒來后就在房間里了,這期間發生的事沒有一點的感覺。
“我,我是怎么到這房間里的?”如月迷糊地問站在不遠處的晴兒。
晴兒臉色緋紅,低頭看地面,帶羞地:“夫人睡著了,老爺叫不要吵醒夫人,是老爺親自抱夫人進來的。”
晴兒與周媽侍候如月梳洗打扮,兩個丫頭打燈籠在前面引路,到飯廳去用飯。在顛簸中尚未復原的如月心中直埋怨,這雷府到底有多大,走了半天都沒有到吃飯的地方。
終于走到一個燈火通明的房子前,外面站立許多丫頭,她們大多數手中都捧有食盒恭候。一個丫頭進去通報,里面就傳來一個女人嬌柔的笑聲:“來了,美麗的夫人終于姍姍來遲。”這聲音很放肆,像是贊美,又像是諷刺。隨著說笑聲,一陣風似的卷出一個中年婦女,長得體態豐盈、雍榮華貴,身后跟隨一個花枝招展的年輕女子。
處于半暈迷狀態的如月馬上精神振作,頭腦中警鈴大作:這兩個女人是何方神圣!看這穿著打扮,決不是府上的下人。
如月謹慎地點頭,腳下不停歇地走進去。
中年婦人火一樣的熱情遇到了涼水,訕訕著跟在如月的身后走進去。
如月一眼就看到雷振遠與另一中年男子坐在桌子旁邊,屋子里還另外有四個大大小小的孩子。如月環視一下這屋子,除去下人不算,大大小小的九個人,三個頑皮的小孩瘋跑。操,這就是雷振遠這渾蛋說的只有一個兒子的家,如月不悅地瞪眼看雷振遠,后者一臉歡笑:“夫人,你睡醒了。”
除了剛剛從周家村來的人,其他人都找不著北,楞在當地:從來都是陰霾著臉、冰山一樣的老爺,居然也會笑。
雷振遠一揮手,走過一個豆芽形的孩子,個子高桃皮膚白皙,眼睛很大,在雷振遠的指示下,靦腆地向如月行禮:“孩兒磊軒,拜見母親大人。”
天上掉下一個大兒子。如月打量這位十歲的兒子,失聲笑了,要不是雷振遠預先說過是個兒子,如月還以為是個女孩兒,他這樣的弱不禁風,好像一陣風都能把他吹倒。真懷疑雷振遠有虐待狂,把好吃的都送入自己的肚子里,長得一身的厚肉,兒子沒得吃,身上沒有幾兩肉。為掩飾自己的失態,如月注視雷磊軒對雷振遠說:“真是個好孩子。”
沒有人懷疑如月的贊美,因為雷磊軒一走過來,她就眉開眼笑地看個不停,喜愛之情溢于言外。
受到如月贊美的雷磊軒受寵若驚,在他的記憶中,從來沒有人這樣關注自己的,就站在旁邊偷偷地觀察這位新母親。她長得真美麗,全身的肌膚是雪一樣的白,彎彎的眉毛,紅紅的小嘴,最迷人的是微笑時,嘴邊漾起淺淺的酒窩,是這樣的活潑動人。知道自己在看她,這位母親幾次沖自己笑。
其他八人也一一見過如月,原來這中年男人是雷磊軒的舅舅仇洪良,中年婦女是雷磊軒的舅媽盧夫人,年輕女子是仇洪良的妾室李姨娘,另外三個孩子是仇洪良的大公子、大小姐、二公子。
真是巧,碰上一大家子前來作客。如月心里想不能怠慢了客人,臉上現出淡淡的笑意。
丫頭們魚貫而入,擺上滿滿兩桌子的菜。
如月站起身,剛要招呼客人用餐,盧夫人已經先行一步走到桌子旁,殷勤地招呼:“夫人,快來入座。”在如月楞神的當兒,盧夫人忙于指手畫腳地指揮丫頭擺放椅子,招呼姓仇的三個孩子入座。
呃,到底誰是主人,誰是客人?如月不動聲色環顧四則,除了剛剛跟自己從周家村來的周媽、晴兒面露詫異之色,其他的人包括雷振遠在內都是若無其事不為所動。更加叫如月吃驚的是,仇洪良竟然模大樣地與雷振遠并排坐在兩個主人席上,如月只能坐在雷振遠的側邊。
怪事,客人堂而皇之地占了主人的位置。
如月心中納悶,由于不明白狀況,聰明地保持沉默。
盧夫人熱情洋溢地為仇洪良、雷振遠布菜,指揮丫頭為兩個男人倒酒,忙得吃不安寧。
“夫人,這是清蒸的雞肉,鮮嫩爽口,嘗嘗味道。”一大塊雞肉放入如月碗中,盧夫人隔張桌子沖如月熱情地笑。
如月的心中很是不舒服,自己這個女主人還要一個外人來讓菜,倒像是要盧夫人賞了自己才能吃似的。不要說如月現在心中不舒服,就是如月心中舒服了也不吃這雞肉。如月淡淡地,夾起碗中的雞肉扔到地上,淡淡地說:“我不喜歡吃雞肉。”
兩個男人若無其事,盧夫人的臉上就不自然了,李姨娘臉上現出笑意,柳眉輕揚小嘴上翹。
盧夫人很快恢復自然,招呼兩個男人一輪后,夾起一塊悶鯉魚:“夫人,這西紅柿悶的鯉魚味道不錯,夫人嘗嘗。”
如月阻止不及,一塊魚肉放到碗中,濃濃的魚腥味讓如月胃中很難受,捂住嘴站起來。
周媽與晴兒馬上過來攙扶如月。
雷振遠冷冷地看盧夫人,只一眼,就讓盧夫人后背發寒。
“你們都瞎了,夫人要吐,還不上前侍候。”盧夫人怒喝,幾個丫頭一擁而上,把周媽和晴兒擠到一邊去,有的捧盆接臟物,有的拍背順氣,有的端來茶水等候給如月漱口。
如月臉色蒼白坐回位置,有人重新盛上一碗飯。盧夫人不敢再造次,乖乖地吃自己的。雷振遠一聲不響,把一盤酸菜和一盤清炒肉片放到如月的面前。
看到如月只用酸菜送飯,盧夫人與仇洪良偷偷交換一下眼色。
大人靜悄悄地吃飯,小孩那邊開始作反。
先是筷子敲擊盤子,盤子與盤子相碰撞的聲音響起。
如月面對小孩子飯桌,忍不住抬頭看去。仇大公子和仇大小姐在爭奪盤中的菜,滿滿一桌子的菜,兩個人爭得不亦樂乎,難怪姓仇的三個孩子個個都長出一身結實的肉,小臉似圓盆。年紀最大的小孩——雷磊軒是最安靜的,默默地捧碗吃飯,仇大公子與仇大小姐的爪子在菜盤上晃動,雷磊軒只扒飯吃不夾菜。
仇大公子力氣大,搶贏了妹妹,得意洋洋把勝利果實放入口中。仇大小姐氣呼呼地舉起筷子,狠狠地打在仇大公子的頭上。
“父親,母親,妹妹打我。”仇大公子嚎叫著控訴妹妹的罪行,不忘一腳踢翻妹妹的椅子。仇大小姐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哭聲震天,滿地打滾。仇二公子看到哥哥姐姐哭得熱鬧,不甘心落后,張開小嘴哇哇嚎叫。好熱鬧的三重唱。
雷磊軒放下碗,離開飯桌。
仇洪良與盧夫人聽到小孩的哭聲,坐不住了,放下手中的飯碗去哄孩子,又順便罵丫頭不照顧好少爺和小姐。一對慈父慈母好言相哄,三個小孩停止了哭鬧后,夫妻倆極其耐心地喂小孩吃飯。仇大公子比雷磊軒小不了多少,毫無羞恥感地張口等待父母喂飯入口。
飯桌上響起了輕輕的竊笑。
如月從鄰桌收回目光,看到李姨娘低頭吃飯,臉上是幸災樂禍的淺笑。
都是些什么親戚。如月嗔怪地瞪眼看身邊的雷振遠,遇上雷振遠也正好看如月,目光暖暖的,充滿寵愛。
李姨娘眼睛一轉,神奇地摔倒在地上。說她摔倒神奇,是因為李姨娘的摔倒太出乎人的意料了,身后左右都沒有人靠近,與她相隔一桌子的如月也沒有那樣長的腿伸到大桌子那邊去踢她,坐得好好的人,突然就摔倒了。李姨娘坐在地上,嗲聲嗲氣地呻吟。
仇洪良放開喂二公子的碗筷,過來看望已經由丫頭扶起坐在椅子上的李姨娘,關心之意溢于言表:“媚兒,你到底怎樣了?哪里不舒服?”
“老爺,妾身的肚子很痛,真難受。”李姨娘推開丫頭,淚水汪汪地撲到仇洪良的胸前,嗲聲嗲氣地呻吟,在如月聽來這呻吟更像是向男人求花n的邀請,聽得如月全身冒出雞皮疙瘩。
仇二公子不肯接受丫頭的喂飯,嚎哭抗議:“我要父親喂,我要父親喂。”
仇洪良轉身要看小孩,李姨娘緊緊抱住不放,呻吟不停。仇洪良有些擔心這個有了兩個月身孕的小妾出問題,叫來管家吩咐:“姨奶奶摔倒了,動了胎氣,快叫人找個大夫來看。”他自個抱起李姨娘向屋外走去。
“父親,我要吃飯,我要吃飯。”仇二公子哭鬧不停,追上去拉父親的腳。
仇洪良不耐煩了,大聲喝道:“放手,叫丫頭們喂。父親過去不喂你,也不見你餓死。”
仇二公子嚇得放開手,回到母親身哭鬧。
盧夫人惡毒的目光在后面相送仇洪良抱李姨娘出去,目光化作尖刀,狠狠地將兩個人千刀萬剮。
精彩絕倫的宅斗。如月心中慶幸,自己只是一個旁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