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世事難料
用過午餐后,如月吩咐了周媽一番。又喚來李、張兩個護院囑咐一番,如月就帶上小鵬軒,在凌姑和李靖宇的護衛下,離開雷府奔雷威鏢局而來。
雷威鏢局里。
大廳里燃起一大盤旺旺的炭火,雷振遠和兩個客人圍在火盤旁,商談接鏢的事宜。
一個年輕的鏢師走進來,在雷振遠耳邊低語。
沉著臉思忖片刻,雷振遠讓兩位客人稍等一會兒,就向大廳外走。雷振遠才走出大廳,就看到如月抱著小鵬軒站在寒風中,李靖宇和凌姑站在如月身后。
小鵬軒看到雷振遠,亮晶晶的眼睛盯住雷振遠不放,向父親興奮地張開雙臂:“父——父——”
看到可愛的兒子,雷振遠陰沉的臉變得柔和,接過小鵬軒抱在懷里,發覺小鵬軒的小臉、小手冰冷,忙抱小家伙進入隔壁的小廳,解開棉袍的扣子,將小鵬軒捂在胸前。
小鵬軒縮在父親暖烘烘的懷里,探出小腦袋好奇地向四周張望。
如月跟隨進入小廳,心情復雜地望這個山一樣強壯的男人。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問:“老爺,你昨天夜晚為什么不回家?”
想起昨天聽到的話,雷振遠眼中的柔光消失,臉上烏云密布,他想要發作又忍住了,只是冷若冰霜地回答:“我有急事,一時不能回家。”
如月知道,這不是真正的原因。如月就當作雷振遠說的是真有其事,順著他的話問:“那么,今天夜晚,老爺有空回家嗎?”
“現在很難說。”雷振遠望向懷里的小鵬軒,悶聲悶氣地回答。
一定是蓮兒和盧夫人說了有關自己的壞話,讓這個家伙心結難開。
如月輕輕地嘆氣,凝望身邊這個熟悉的人,冷漠的他是這樣的陌生,讓人不敢親近。兩個人相距不過兩步之遠,如月卻感覺到自己跟雷振遠間,相距很遠很遠。
朝夕相處、患難與共的真情,禁不住兩句謠言的沖擊,就出現裂痕。
“老爺,你不記得李姨娘所說的話嗎?你我早就知道,蓮兒和盧夫人一心要算計我。”如月無奈地嘆息,傷感地望向繃臉的雷振遠,“她們不過是說了幾句話,我就快在雷府站不住腳了。現在,她們一定為詭計得逞而得意吧。”
雷振遠渾身一震,怔忡地看向傷懷的如月。她是這樣的無奈,一夜不見憔悴了許多。
難道,這是蓮兒那個丫頭和盧夫人使用的離間計?不對,就連周媽這個如月的心腹奴婢,都親口承認,在自己毒性發作的時候,周志海要拉如月離開雷府。還有,在平日里,自己就親眼看到,如月跟周志海親密地來往,兩個人間的關系非同一般。
“老爺,你遲遲不回家,想要親者痛,仇者快嗎?”看到雷振遠似乎動心了,如月深深地注視雷振遠,希望用自己的真情感動這個彪形大漢。
雷振遠冷冷地回望如月:“我的憤怒,不僅僅來于那兩個人的話。有些話,是其他人所說的;有些事,是我親眼目睹的。我一直像傻子一樣被蒙在鼓里。”
“老爺,我跟周公子間的事,是這樣的”如月委屈地看雷振遠。欲將自己跟周志海間的事,和盤托出。
“別說了!你們間的事,我不想知道。”雷振遠陡地提高聲音,粗魯地打斷了如月的話。
躲藏在父親懷里的小鵬軒嚇了一跳,不安地抬頭看父親,又看看母親。
“老爺,你一定要聽我說。我過去確實跟周公子曾經交往過,那都是在過去,我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你聽我說,事情是這樣的”如月含淚看雷振遠,固執地堅持。
“別說了!我很忙,現在有兩個客人正在大廳里等我。”雷振遠再次提高聲音,怒氣沖沖地打斷了如月的話,并站起來,將嚇得啼哭的小鵬軒塞到如月手中,轉身往外走。
雷振遠不能忍受,自己心愛的夫人過去跟周神醫是一對情人,而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看他們在自己眼皮底下親密地來往。雷振遠有種被戲弄的恥辱。
費力地抱住掙挫的孩子,如月幾步走到雷振遠身前,強忍住不讓眼眶里的淚水溢出,仰望這張滿是胡碴的臉,用顫抖的聲音問:“你曾經說過,你會保護我和孩子。這句話,你還記得嗎?”
深深地凝望這個熟悉的彪形大漢,如月的身體情不自禁地顫栗。如月等待雷振遠的答復,又害怕聽到他的答復。
俯視這雙畜滿了淚水的眼睛,雷振遠震撼了,她在驚恐中等候自己的回答。這不是考驗自己的記性。這是在等待自己對一個家庭的放棄與否。曾經一起度過的美好時光、患難之時的關懷,都在雷振遠的眼前一一閃過,他輕輕地回答:“記得。我會保護你和孩子,不讓任何人傷害你們。”
眼眶里的淚水決堤而出,緩緩而下。
如月放下小鵬軒,牽住他的小手,抬頭望這張陰郁的臉,哽咽地說:“沒有你,家里危機四伏,我支持不了幾天。”
家里,出事了?
雷振遠震驚地打量這個柔弱的女子,眼前的她孤寂無依、彷徨不已。就是這個嬌小的女人,在自己身體上毒性發作時,用柔弱的軀體支撐著殺機四伏的家,悉心照料自己,最終身心交瘁。雷振遠的目光變得柔和,他上跨前一步,張開雙臂要將如月擁在懷中,他要用自己強大的軀體保護這個嬌小玲瓏的女子。
如月微閉雙眼,等待著。
“你先行回家,我現在很忙。”
耳邊傳來一句淡淡的話,如月睜開眼睛,看到雷振遠已經避開自己。甩開大步向外走。原來,雷振遠就在要將如月擁入懷中的時候,頭腦里又出現了周神醫風流倜儻的身影,柔柔的心復又變得堅硬,毅然決然地離開了如月和小鵬軒。
“振遠,我和孩子離不開你。你快回家吧。”
聽到身后傳來顫抖的呼喚,雷振遠渾身一震,情不自禁地回顧,看到如月牽住小鵬軒的手,淚水漣漣地望向自己,那目光中。有太多的悲傷和期待。
雷振遠站立原地,凝望如月片刻,點點頭,邁開大步向外走。
小廳外,李靖宇和凌姑忐忑不安地等候著里面的音訊,他們兩人看到雷振遠獨自走出來,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都從對方那里看到了不安和疑問。
不久,如月牽小鵬軒走出來。
敏感的李靖宇和凌姑,很快就發現如月陰郁著臉,眼睛紅紅的,他們兩人的臉,也跟隨陰郁起來。
寒冷的北風中,雷府的馬車和跟隨人員緩緩地離開雷威鏢局,在大街上行走。
透過車窗的縫隙,如月望向寒風凜冽的大街,眉頭輕頻。忽然,如月想到了什么,她的眉頭舒展開來,向車夫吩咐:“快,去府衙。”
同坐在馬車里的凌姑,眼睛一亮:“夫人,你想請二姑奶奶來”
“嗯。我心里不太踏實。請二姑奶奶走一趟,更有把握。”如月點點頭。如月擔心,雷振遠受到蓮兒和盧夫人的影響太大了,一時間轉不過彎來。二姑話,他最容易接受。
清州城府衙的后院里。
如月坐在客廳里,用手帕擦拭眼淚,將昨天的事、今天的事,斷斷續續地告訴了二姑奶奶。
小鵬軒原來在客廳里好奇地東瞧瞧西看看,后來伏在母親的膝蓋上盯住如月看了很久,終于“哇——”的一聲大聲啼哭。
這母子二人一低一高的哭聲,讓二姑奶奶聽得頭痛,叫來小鵬軒的奶媽,讓她抱走了小鵬軒。
聽完如月的訴說,二姑奶奶氣得直罵蓮兒和盧夫人狼心狗肺,罵夠了才安慰如月:“弟妹。你別難過,我知道你的一顆心全在我弟弟和這個家上。我弟弟真夠渾的,居然聽信了這兩個女人的話。”
“老爺還追問過周媽,在他毒性發作暈厥不醒時,周公子是否真的要跟我私奔,周媽回答真有其事。”如月難堪地看地面,將自己在周家村時跟周志海交往的事,以及后來在謝府發生的事,都簡略地告訴了二姑奶奶。
二姑奶奶怔忡地看如月,沒有想到這些話會從如月的口中說出來。其實,二姑奶奶早就知道了如月跟周志海間的這些事,在雷振遠身體上的毒性尚未清除時,二姑奶奶就叫人暗中調查過。二姑奶奶沒有想到的是,如月會親口告訴自己。
“我和周公子過去確實是一對情人。可是現在,我的心里只有老爺,我一心一意地料理這個家,卻沒有想到會出現這種事。我想,我想”
二姑奶奶瞪眼看如月,聽她的下文。
如月本來想要說,我想請你勸他回家,轉念一想自己夫妻不和叫別人來勸說,真不好開口。如月低頭拭一下眼睛,半真半假地說:“我想,要是老爺一直不肯原諒我,這個家我是呆不久了,以后還請你幫我照料幾個孩子。”
二姑奶奶聽得頭大,想起了幾年前隔三差五地跑去雷府照料雷振遠父子的勞碌,要是再讓自己時不時跑去雷府照料這一大群孩子,肯定是忙得暈頭轉向了。再說了,不過是兩個別有用心的女人在挑撥離間,如月又沒有做什么對不起雷振遠的事,絕對不能讓這種狀況出現。
“弟妹,你千萬別說這種話。待我去勸說我弟弟,讓他今天晚上馬上回家。你們要是不和,豈不是逐了那兩個別有用心的女人的心愿。”二姑奶奶急忙安慰如月,叫她別動離開的念頭,又夸獎如月善于持家,會照料孩子。
如月心里稍安。臨走時,如月懇切地望二姑奶奶:“振遠回不回家,全指望你了。”
“放心吧,我馬上去鏢局,叫他今天晚上馬上回家。”二姑奶奶再次安慰如月,送如月登上馬車。
二姑奶奶站在大門,目送如月乘坐馬車遠去。就在這時,一乘轎子進入府衙大門,知府大人一身酒氣地從轎子里鉆出來,才叫了一聲“夫人”就一頭栽倒地面。二姑奶奶嚇一大跳,急忙叫來人,將知府大人攙扶回后院,忙碌開了。
夜幕降臨,雷府中仍然沒有雷振遠的影子。
真是世事難料。
如月站在雷府的前大廳里,焦急地轉來轉去,最終下了決心,叫來李靖宇:“你馬上去一趟染布作坊,叫百里灣三雄今天晚上到府上來巡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