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雷老虎,不姓雷
“夫人,并非奴婢忘恩負義、蛇蝎心腸,夫人對奴婢的好,奴婢都銘記在心上。可是,他們把奴婢的孩子捉去了。他們說,奴婢要是不害死姓雷的人,五天之后,奴婢的孩子就沒命了。”張奶媽跪下,伏在地面上,號啕大哭:“奴婢不想失去孩子啊。”
“他們是誰?什么時候捉去了你的孩子?”如月半信半疑,緊緊盯住張奶媽,頭腦中閃過雷振遠說,張奶孩子去外婆家的說法。
凌姑、周媽站在如月身旁,用敵意的目光看張奶媽:要不是秋菊這丫頭機敏,恐怕已經釀成大禍了。
“七天之前,奴婢的丈夫帶孩子來看望奴婢,在回家的路上,他們遇到了劫匪”張奶媽傷心痛哭,告訴如月等人:劫匪扣下兩個年幼的孩子,放張奶丈夫回來傳話,在十天之內,要是張奶媽可以殺死一個姓雷的人,劫匪就會放回一個孩子;要救回兩個孩子,張奶媽至少要殺死兩個姓雷的人。否則,只有到陰間跟孩子見面了。
張奶媽掩面,泣不成聲:“強人規定的十天期限,已經過去了五天。一想到那兩個孩子,奴婢都急瘋了。那天看到夫人掉落荷花池,奴婢馬上就后悔了,夫人一向關心奴婢,奴婢怎么可以害夫人呢?幾個少爺、小姐更是人見人愛,奴婢實在狠不下心腸。奴婢沒有辦法救回兩個孩子,唯有到陰曹地府照料他們了。”
凌姑皺眉看張奶媽,思忖張奶媽之話的真偽。
周媽復雜地看張奶媽,輕輕嘆息:“你真糊涂。”
如月更是久久地看張奶媽,切齒的仇恨之后,涌出淡淡的酸楚,要不是身為雷府二少爺的奶媽,常年居住在這玉馨院之中,張奶媽就不會招來這種要挾。
“你現在后悔,還來得及。在剩余的時間里,你最好配合我們,我們會想辦法救下你的兩個孩子。”如月心情沉重,話語緩慢,稍微調整心情后,她的語調變得凌厲:“你要是執迷不悟,依老爺的脾氣,你和你的家人休想活在這世上。”
張奶媽抬頭,渾濁的淚水汩汩而下,凄愴地說:“夫人,奴婢謝謝你的好意。可是已經遲了,奴婢不能配合做任何事了。剛才,剛才那杯水中,有毒。”
“剛才那杯水中要是有毒,你現在能安然無恙?”凌姑不屑地,“我早換了另一杯水。那有毒的水,早就倒掉了。”
張奶媽慚愧地低頭:“原來,你們早就知道了。”
“今天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們知道了嗎?”如月環顧房間里的三個人,又叮囑周媽:“你去告訴小青和秋菊,就當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周媽答應,馬上走出如月房間。
如月嚴厲地警告張奶媽:“張奶媽,今后要怎么做,你最好想清楚。不要一錯再錯,做出害人害已的事。你暫且不要到幾位少爺小姐的房間,馬上搬到西北角的房間去。”
“夫人放心,奴婢再也不會做糊涂事了。奴婢要是再做出對不起夫人和少爺、小姐的事,天打五雷轟。”張奶媽對天發誓,向如月磕頭,流淚走出了房間。
如月示意凌姑跟隨張奶媽。
事情都處理完畢,如月才松懈下來,無力地靠在椅子上,心亂如麻:到底是誰,這樣煞費苦心地要置雷家人于死地?
凌姑向外走了幾步,忍不住轉身問如月:“夫人,你真的完全相信,張奶媽會痛改前非?你就不害怕她出爾反爾,讓我們防不勝防?”
“要怎樣處置這事,我還得跟老爺商量過。你先去看她搬進西北角的房間,叫她沒事不要走出來。”如月苦惱地捧住腦袋,在沒有想到更好的辦法之前,為防止事情外泄,唯有將張奶媽軟禁在玉馨院。
凌姑走出去,監督張奶媽收拾鋪蓋搬進西北角的房間。
小鵬軒的房間里,小青、秋菊兩人,沉默地看到張奶媽跟隨凌姑走進來,收拾鋪蓋。
當張奶媽抱鋪蓋走出房間,在庭院里遇到了剛剛從外面洗衣服回來的小鳳和冬梅。
小鳳睜眼看張奶媽手中的鋪蓋,不解地問:“張奶媽,你要搬到哪里去?”
張奶媽只是流淚,并不回答。
凌姑代為回答:“這是夫人的命令,她暫時搬到西北角的房間去。”
張奶媽進入西北角的房間,倒在床上哭泣。
小鵬軒、秋兒、錦兒三兄妹睡醒了。
如月將玉馨院中的所有下人(張奶媽除外),召集到小廳里,她面對著這老少九人,擺出當家主母的威嚴說:“你們在玉馨院做事,比其他人更要遵守家規。你們如果盡責盡力,我決不會虧待你們;若你們中有人敢陽奉陰違、對主子有二心的,我決不輕饒。聽明白了嗎?”
“夫人,聽明白了。”九個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人人都知道,張奶媽被如月軟禁在西北角的房間里。對此事知道得一清二楚的,知道如月話有所指,回答得干脆利落;對此事一知半解的,自認沒有做過虧心事,回答得也很干脆。
如月滿意地看這些神色坦然的下人,微微頷首。當如月遇到小鳳坦然自若的目光時,沉思了半晌,問:“小鳳,聽說你這幾天心情郁悶,出什么事了?需要我的幫忙嗎?”
其他人都望小鳳,靜靜地等候。
小鳳低頭看地面:“奴婢謝謝夫人的關心,奴婢沒有什么煩心事。”
如月也不追問,只是說:“沒有就好。”
遣散了其他人,如月回到房間,半躺在床上,凌姑和周媽坐在床邊,三個人低聲談論張奶事。
“夫人,奴婢可以進去嗎?”小鳳來到房間外,怯懦地問。
如月示意,周媽走出去領小鳳進入如月的房間。
如月沒有說話,靜靜地看惴惴不安地站在床前的小鳳,心中想:“她主動來這里,一定是告訴我,在這些日子里困擾她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讓這個小丫頭不安?”
小鳳不敢看房間里的其他三人,低頭看腳尖,緊張得聲音發抖:“奴婢家中,近來發生了一件事,讓奴婢想到就害怕。奴婢的哥哥十幾天前,拾到了二百兩銀子,當天奴婢的哥哥就帶來,要奴婢藏匿在府上,奴婢不敢。奴婢的哥哥帶回家,六天前買材料蓋三間房子,還下聘禮,把二百兩銀子都花光了。奴婢越想越害怕。”
如月注視著小鳳,思索此事:“此事有什么可怕的?”
小鳳哭喪著臉:“夫人,奴婢的哥哥把這一大筆銀子都花光了,丟失銀子的人找上門來追討,就糟了。奴婢曾勸哥哥不要花這筆銀子,可是他就是不聽。”
如月追問:“你敢確定,這筆銀子真的是撿到的,而不是偷來的,或者騙來的?”
小鳳急了,說這筆銀子確實是撿到的,她的哥哥生來膽子小,不敢干些坑騙的事。
如月相信了小鳳的話,安慰這個小丫頭說:“這筆銀子真的是撿到的,沒有什么可怕的。有人上門索要也不必害怕,誰能證明這筆銀子就是他的?要是逼得太急,我不會袖手旁觀的。你放心好了。”
小鳳還是憂心忡忡,害怕家中以后因此有麻煩。
“傻丫頭,你害怕什么?夫人叫你放心,你大可以放心,不必害怕的。”周媽嗔怪小鳳,這小丫頭并不知道,雷府的夫人出面干涉意味著什么。
“那,奴婢就放心了。”小鳳退出如月的房間。
如月、凌姑和周媽依舊談論張奶事。
黃昏時分,雷振遠從外面走入玉馨院,看到如月半躺在廣玉蘭花樹下的躺椅上,跟雷磊軒說話,就走過去,坐在如月身旁的椅子上。
“振遠,前幾天推我進荷花池的人,已經知道是誰了。”如月將今天張奶媽偷偷向小鵬軒的杯子中下毒、親自招認推如月掉進荷花池的事,詳細地告訴雷振遠。
雷振遠眼睛瞪得銅鈴大。如月說完,雷振遠就跳起來,咆哮如雷著:“那個賤人現在哪里?”
“我暫且將她軟禁在西北角的房間里。”如月說話的時候,用手指西北角那個房間。
雷振遠渾身散發出煞氣,殺氣騰騰地:“這種賤人,留下來禍害無窮,趁早送她到閻王那里。”
沒等如月和雷磊軒反應過來,雷振遠大步流星走到西北角的房間,狠狠一腳踹開了房門,闖了進去。
在庭院里看三個孩子玩耍的凌姑、周媽等人瞠目結舌,呆在原地觀看。廚房的管事李媽帶人捧食盒進入玉馨院,看到情形不對,趕緊退出外面。
如月著急,由雷磊軒攙扶著,急急追到西北角的房間,看到雷振遠已經將哭得眼睛紅腫的張奶媽從床上拖到地上。
張奶媽嚇得魂不附體,哆嗦地:“老爺饒命夫人,救我。”
如月伸手托住雷振遠舉起的鐵掌,急聲說:“振遠,你別太沖動了。”
“這個賤人,幾天前才把你推入荷花池,今天又要害死鵬鵬,要是還容她活在世上,我雷老虎,不姓雷。”雷振遠殺氣騰騰地瞪眼看跪在地下的張奶媽。
如月緊拉雷振遠的手腕不放,勸說道:“你殺了張奶媽,那個躲藏在暗處的人,還會派出其他人來暗算我們。你殺得了幾個?”
“他派來一個,我殺一個,他派來兩個,我殺一雙;他要是派來一百個,我殺他一百個。我雷老虎從來不害怕殺人。”雷振遠狂傲地揮動手臂,惡狠狠地咆哮,舉掌就要殺張奶媽。雷振遠這一舉動,把拉住他不放的如月帶得身體搖晃,幾欲摔倒。
雷振遠嚇一跳,伸手攙扶如月。這位一心要殺盡異己的雷老虎,還知道夫人有身孕,經不起摔的。
張奶媽嚇得癱軟地上,絕望地閉上眼睛。
庭院里的凌姑、周媽、晴兒等人,被西北角房間里傳出的吼叫聲震懾,不安地向那里遠遠張望,不敢走近觀看。
小鵬軒不知道害怕,看到父母和大哥哥都走進了西北角的房間,里面熱鬧非凡,撒開小腿就向那里跑,還向秋兒和錦兒招呼:“妹妹、弟弟,咱們快去看,父親和母親那里很熱鬧。”
小青、小婷和小鳳三個小丫頭著急,跑過來拉住三個頑皮的小家伙,連哄帶逼,領他們到玉馨院外玩耍去了,不讓他們三兄妹跑進西北角的房間。
西北角的房間里。
如月抱怨雷振遠:“你有能力不停地殺殺殺,就沒有辦法找出那個躲在暗中指使的人,一刀殺了,省得我整天提心吊膽。”如月討厭血腥的屠殺,要是可以擒拿元兇,何必連累無辜?
站在一邊的雷磊軒支持如月的說法:“父親,母親說得對,我們不能被動地等人殺上門,我們應該主動出擊,找出那個躲藏在暗中的人,將他除掉。”
夫人和大兒子都不贊成自己殺張奶媽。
雷振遠望向癱軟地上的張奶媽,又看看如月和雷磊軒,想了又想,終于對張奶媽惡狠狠地警告:“看在夫人和大少爺的份上,我今天就暫且饒了你。要是日后你不能幫助我找出要挾你的人,你休想活命。”
雷振遠氣咻咻地離開這個房間。
如月看癱軟地上的張奶媽,簡潔地說:“你要是積極配合我們,我保你沒事,同時也可以救出你的孩子。你最好不要胡思亂想。”
如月走出房間,向遠處的周媽招手,等周媽走近后,低聲說:“你勸說她一下,她被老爺這一折騰,嚇得不輕,不要讓她做傻事。”
周媽走進西北角的房間,將癱軟地上的張奶媽攙扶到床上,坐在床前輕輕勸導。
如月、雷振遠和雷磊軒進入如月的房間,三人在里面商議著。
掌燈時候,如月、雷振遠和雷磊軒才走出房間。此時小鵬軒、秋兒和錦兒三個小家伙等不及,已經先吃過晚飯,泡在大浴盆里淋浴。
雷振遠叫來李管家,對李管家低低吩咐一番話,李管家就帶張奶媽走了。
如月叮囑玉馨院中的人:“要是有人問起張奶媽為什么搬出玉馨院,就說張奶媽生病了,搬出去休養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