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娛樂圈都以為我糊了

50、拍攝5

小旅館。

“咔!我們先暫停一下,大家休息十五分鐘!”

戴承弼捏著眉心,面露焦躁,已經拍三條了,香水也都砸了三瓶了,可始終達不到他要的效果。

他反復觀看這三條。

演技這一塊,夏郁的表現已經超過他的預期值了。

溫穗這邊也勉強能夠跟得上夏郁的節奏,還有夏郁幫忙帶戲。

整場戲下來,有張有弛——可他怎么總感覺差一點,差在哪兒,他又說不出來!

這種事情夏郁沒吱聲,她不在行,沒辦法給戴承弼意見。

林丹這個人物到這里,能被她挖掘的她在圍讀上就全盤托出了。

這一場戲怎么拍,角度,內容,分鏡畫面這一塊也是早有定案了。

何況,

她很清楚不是她甚至不是溫穗的問題,是老戴自己鉆牛角尖了。

不單是這一場了。

從十一月初結束室內拍攝,轉戰外景,老戴就開始犯病了。

文青病犯了。

每一場戲都想營造意境、挖掘深度,玩出點藝術花樣,一兩場還好,場次多了,誰hold得住?

請來的金牌編劇跟他提過意見,長城影視的劇組也負責人也跟他溝通過,全沒用。

轉頭,戴承弼也主動找過夏郁幾次,想從她這邊找到一些靈感。

夏郁沒好駁他面子,但也沒提出什么意見,就和稀泥唄。

圍讀一周,十幾個人幫著完善了劇本,你突然要改,硬改,你是導演,我能說什么呢?

這一幕講的是兩人逃亡過程中,林丹發現在全電影第一幕時候江嵐包里的陌生香水,并得知這香水是她們工作室新來的男老師,鄭涵送的,為此大鬧了一場。

一小時后,同一幕,香水砸了第五瓶,還是沒砸出什么靈感火花。

滿室生香,財務心痛無以復加:‘這都是真金白銀買的高級香水!’

夏郁沒慌,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慌,目前這部電影上映問題不大,她穩穩能達成第一個成就,多五年壽命,能不能得獎,她不想去抱什么希望,畢竟是大熒幕第一部戲。

穩著來唄。

溫穗有點慌了,為這部戲,她付出了很多,不只是劇組這邊的,還有家庭那邊的壓力,要是沒能上映,或者,沒能有一個好的結果,她以后能不能在這一行混,是個問題。

拍攝暫停了。

大伙都在吃午飯,戴承弼沒吃,坐在監視器前反復觀看。

夏郁溫穗四個人湊了一桌,她們三兒吃香喝辣的,七八個菜堆在一塊,夏郁一碗清粥,一份蔬菜沙拉,半個玉米,瞅著飯桌上,嘴里有點沒味兒。

“穗穗姐,你那份紅燒肉能不能分我點?”孟冬瞅半天了。

溫穗點頭,“行啊,你那份粉蒸排骨也得分我點!”

聽得夏郁腦門兒直抽抽,睨了眼兩人,一口干掉清粥,叼著半個玉米往沙發癱過去了。

沒一會兒,編劇跟長城影視的負責人過來找了一趟夏郁。

溫穗兩人吃完湊了過來,

“他們找你干啥?”

“還能有啥,還不是老戴的事情——”

下午,又拍了兩段,依舊沒過,老戴撂下挑子,出了小旅館到外面大馬路上發脾氣去了。

整個劇組的人就那么被撂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二傻子似的。

“這什么時候是個頭?現在劇組經費沒剩幾個子兒了,別說之后的宣發工作,后期制作,再這么鬧下去,撐不到殺青的!”編劇李振坐到夏郁旁邊。

長城影視負責人:“夏郁,要不還是你去跟戴導溝通溝通——”

這幾個人眾人都是有目共睹夏郁的演技,加上兩人都知道夏郁能接這一部戲跟程志清又很大關系,要說整個劇組現在,誰能說上一句能讓戴承弼入耳的,也就她了。

這兩精著呢,給夏郁出主意,指著她過去大罵一頓老戴,撂挑子不干了威脅老戴。

金牌編劇是指著這部電影上映,編劇欄署名能多他一個,電影反響越好,他越得利。

長城影視團隊負責人差不多的心思。

要是因為這個戴承弼在這最后的幾場戲鉆牛角,把這戲弄得跟以前拍的幾部似的,云里霧里,那這幾個月的努力可就白費了。

接二連三好幾次了,幾個人只能拉下臉來麻煩她這個后輩。

夏郁原本也是想等老戴自己想清楚,現在看來,要是讓他在這么下去,這些人心都要散了。

她想了想,“我去試試,但戴導聽不聽得進去,我也做不了保證的。”

……

很多年以后,

夏郁還能記得這一幕。

梧桐樹下,大馬路邊,一漢子蹲著抽煙,腳邊兒七八個煙蒂——

“怎么出來了?”戴承弼吐了口煙問。

夏郁湊上去一把奪過老戴的煙盒子打火機,給自己點了一根兒,跟著蹲下,“您這不是明知故問。”

“李振他們倆兒讓你出來當說客啊。”戴承弼冷哼一聲。

夏郁抽了一口,看著灰蒙蒙的天色,一聲不吭。

戴承弼大概也會把這一幕牢牢記著,很難忘掉。

看著一縷縷煙霧從夏郁嘴里吐出,當煙霧散開,那雙在拍戲時永遠都能第一時間把控到角色情緒,演繹出神的眼睛里,經過這一場又一場的打斷,留下的仍然只有冷靜,堅定。

他吸了吸鼻子。

他自語,“我也知道,到了這個時候,我代表的就不是我戴承弼一個人,是整個畫地為牢的團隊,可是我面前有兩條路,一條叫康莊大道,一條是這些年來的堅持——”

夏郁也不是不明白老戴的心思,哪個做導演的不想拍一部屬于自己風格的,能夠流傳數十年還讓人津津樂道的經典電影?可橫亙在中間的有一個大問題,恰飯。

不是說你戴承弼真吃不起那頓飯了,是你這個飯碗要被砸了。這部電影要還是打水漂,往后你劇本再好,拍的再好,也沒人愿意投資了,更沒哪個影院愿意擔著虧損的責任給你上映,你還拍個屁。

夏郁給只給他說了一句話,“馬洛斯需求理論都知道,咱們現在處境一樣的,都等于是最底層的,咱們得先解決了飯碗問題,才能想別的。”

兩人都沉默了。

好幾秒,夏郁掏兜兒拿出手機,撥動程志清的號碼,“我跟程志清老師說給你幾天時間,也許你能想通,現在時間到了,我說不通你,你也想不通,只能找能說得通你的人了。”

電話撥通,夏郁跟程志清說了兩句,把手機遞給了戴承弼。

夏郁最后吸了一口,把剩下的半根煙放到戴承弼手里,默默吐出白煙,起身回了旅館。

劇組的人不知道夏郁跟戴承弼到底談了什么,只知道,傍晚戴承弼回了片場,跟大家伙宣布,這場因為胡暢飾演的‘鄭涵’遺留的一瓶香水,導致林丹江嵐新人破裂的爭執戲份過了。

編劇李振跟長城影視團隊負責人都是狠狠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