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色的泥土,被極致的寒冷凍成了比鐵樺木更為堅硬無比的凍土。就是在這樣寒冷堅硬的凍土中,一座寬敞的洞窟蜿蜒著伸向地心深處,而那些或盤膝而坐,或怒目而視,或抬手掐訣……形狀各異的人形冰雕,也沿著洞窟一路,蔓延向地底,這些冰雕按照修為高低,逐階安放在一起。
凍土洞的最上層,也就是靠近洞口處,稀稀拉拉擺放著煉氣、筑基冰人形雕,向下是金丹人形冰雕,數量有所增加,然后到了元嬰、化神、煉虛人形冰雕,數量急劇增加,粗略估算一下,竟然達六七千之多,冰雕緊挨著冰雕,密密麻麻擠滿了那一段的洞窟,再然后是合體冰雕,數量雖有所下降,但也有數千之多,就連洞底大乘冰雕,穆簡行細數了下,也有三十二位之多。
他當然知道,這些冰雕并非真正的冰雕,皆都是活生生的靈界修士冰封而成,煉氣、筑基修士之所以少,因為在靈界,在域外天魔眼里,煉氣、筑基修士與凡人沒多大區別,除非他們有利用價值,域外天魔才會驅使魔種控制他們。而元嬰、化神、煉虛修士則是靈界的中堅力量,遭到魔種控制的人數自然也多。反倒是合體修士,因著修士修煉本就逆天,修為越高人數越少,所以被魔種控制的修士數量相對較少,大乘修士更是如此。
女修的大哥姓李名炳海,合體中期修士,在詢問了兩位看守凍土洞的元嬰修士李炳海的具體位置后,留守在瑞安星的葉舟尊者掐訣在前帶路,道闊尊者則回頭叮囑道:“穆小友一定要跟緊我們,否則洞內的陣法絕不會對你留情。”
“嗯”穆簡行點頭,其實早在血色符門前他便感覺到了陣法的存在,只是他沒讓血色符門化成血色,又有兩位尊者帶著,所以陣法沒有發動,而洞中的陣法想必對外來者更為嚴厲,道闊尊者才會額外的叮囑一句。
跟著葉舟尊者的左彎右繞,過了小半個時辰才到達合體修士的冰雕區,葉舟尊者一指九八六號盤膝而坐的冰雕道:“李炳海應該就是他了吧。”
那是個長著四方臉的合體修士,烏黑的濃眉因為痛苦,而皺成了疙瘩。
穆簡行見過女修幻化出的李炳海影像,與這張被定格在扭曲時刻的臉很像,但他還是上前,拿起掛在他脖子上的身份玉牌,輸入元氣。
身份玉牌頓時亮了起來,男修所有的信息都呈現在三人眼前,李炳海三個個字,赫然在最上端。
確認身份無誤,穆簡行點頭道:“兩位前輩可以開始了。”
道闊尊者聞言,把進洞后,一直拎在手里的凍鼠毛皮帽子套到李炳海的腦袋上,只讓他留一雙眼睛,和一張嘴露在外面。
片刻之后,只聽咔嚓一聲,覆蓋在李炳海眼皮,和嘴巴上的堅冰率先掉落下來,他的眼皮顫了顫,隨即睜開眼睛,然后吃驚的道:“前輩,你們……”緊接著又是一聲“啊…”的痛苦慘叫。
與此同時,懸掛在穆簡行腰間的玉蟬,開始震動雙翅,歡快的鳴叫起來。
穆簡行左手如電般扣住李炳海的下顎,迫使他張開嘴的同時,早已準備在手中的驅蟲藥劑倒入他嘴里,左手再往上一抬,封住他嘴,右手撫過他咽喉,咕咚一聲,藥劑劃過他咽喉不入肺腑,直沖他識海。
他再度“啊”的大叫,因痛苦而扭曲的臉,又增加了一種詭異的扭曲。
兩位尊者戒備的目光頓時又凝重了幾分,十指微微彎曲,一旦李炳海有什么異狀,先把這下界來的小子扣住了再說。
穆簡行便在他們高度的戒備中,后退一步淡定解釋道:“藥劑很苦,不能讓他吐了浪費。”
他話音未落,李炳海的眉心竟然慢慢亮了起來,他臉上的痛苦之色也神奇的逐漸平復下來,再等片刻,一團乳白色的霧團,包裹著三角腦袋,三角身子,六條細長腿的丑陋蟲子從他眉心飛了出來。
“啊……”李炳海竟然再度大叫,但這一次道闊尊者和葉舟尊者聽出了大叫聲中的輕松和喜悅。
“怎么樣怎么樣?蟲子真的出來了嗎?”兩人緊緊盯著李炳海,恨不得把他腦袋砸開來看看。
“出來了!出來了!”李炳海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連說話的語氣都有點飄。
“快!快!給他套上衣服,出去照一照。”道闊尊者嘴里說著快,卻怎么也不能把衣服給李炳海穿上,最后還是穆簡行看不下去,出手幫了他一把,才順利完成穿衣這項艱巨任務。
兩位尊者的急性子,在這時候更是展現的淋漓盡致,沒等堅冰開始融化,便把李炳海抬到了血色符門前。
眨巴著眼睛,等上五息也沒見到血色符門變換出血色,兩位急性子的大乘尊者居然不顧形象,開始抹起了眼淚,李炳海更是放聲大哭。
多少萬年了!從神魔大戰拉開帷幕起,修士一直生活在潰敗和死亡的陰影里,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來。
眼淚是心酸苦澀的,但也是喜悅的,穆簡行的眼眶也不禁微紅。
兩位尊者畢竟都是大乘修士,失控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只抹了兩把眼淚,便很快便平復了下來,葉舟尊者轉身去給無瀟尊者發傳訊符,道闊尊者則訕訕道:“讓穆小友見笑了!”
“感同身受!”穆簡行微微搖頭,運轉元氣,將微紅的眼睛恢復正常。
道闊尊者見狀,突然郎聲笑了出來:“小友大義,倒是我們這些老家伙太過于狹隘了。”
“多謝前輩!”穆簡行的笑意直達眼底,有這句話在,將來下界修士若有事,他定會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幫襯一二。
“小友不必客氣。”道闊尊者擺手道:“我們加緊時間,把那些自愿留下來修士的親友先祛除魔種后,然后再按照修為,從大乘尊者開始,一個個把他們請出凍土洞。”
“好!”
一個好字剛從穆簡行嘴里出來,一陣錐心的疼痛從心底蔓延向識海,穆簡行踉蹌著單膝跪倒,一大口鮮血,如箭般噴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