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古和特別行動隊的其他人,都踏踏實實的去睡了——且不說大家對陳古有信心,就算是這頭畜生忽然要暴起傷人,惡意顯露的那一刻,大家也會立刻驚醒。
但是追隨著中的其他人并不知道呀,他們對于和巨獸同眠……當然是戰戰兢兢,雖然都聽從了陳古的話躺下了,但是一個個懷抱武器、瞪大了眼睛。
就這樣,大九監視著周圍的山野,他們監視著大九,這一夜、好漫長。
第二天趕路的時候,普通的追隨者們都沒什么精神,走兩步都要打瞌睡。
陳古知道不能著急,但是收服巨獸是他計劃的一部分,可以讓這個世界的信徒們,接受“萬物皆是吾神的子民”這種理念。
進而才會接受“眾生平等”的理念——若沒有這個理念支撐,他們反抗皇族就是“造反”,以下犯上。
雖然聽起來只是一種“可有可無”的意識,但是陳古想要的,不是一處兩處爆動的小打小鬧,他要是的席卷整個星球的改變。
趕路一個小時就要休息一下,老查爾斯無奈的來跟陳古報告:“按照這種速度,我們恐怕要四天才能抵達波茨坦城。”
他想要委婉的勸說先知大人,將那頭可怕的野獸趕走,有它在這里,大家始終提心吊膽,根本不可能好好休息,不管是黑夜還是白天。
陳古卻像是聽不懂:“在吾神安排好的道路上,不必焦急。”
老查爾斯一聽,頓時跪下懺悔自己的罪孽。但陳古說著這些話,眼神卻看著遠處的一座山峰,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座山峰上,有一群人埋伏在茂密的原始叢林之中。他們衣衫破爛,手中有著各種武器——包括火繩槍。
這么多年之后,火繩槍也有不少在戰斗中“遺失”、“損壞”,流落到了盜匪們的手中。
這一伙“盜匪”的頭子腦袋比別人格外長一些,一只眼睛瞎了,帶著一個一個黑色的眼罩。腰上巴掌寬的皮帶,上面插著一雙奇特的短槍。
有點像是火繩槍,卻又不是。
他的另外一只眼睛反倒格外清晰,他帶著另外兩個身手靈巧的盜匪,從一棵大樹上滑下來,嘴里咬著一根草根,不滿的罵道:“城里人果然靠不住,給的是什么消息?人數倒是沒錯,怎么沒有告訴我們,這群人還帶著一頭八牙恐怖獸?”
盜匪們七嘴八舌的說起來:“如果只是一群信徒,我們人雖然少一些,但也有把握全部干掉,可是一頭八牙恐怖獸……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頭兒的槍,也很難對這種巨獸造成致命傷害。”
“不劃算不劃算。”
獨眼首領用手抓著自己胡子拉碴的下巴,然后說道:“硬拼的確是不劃算的,不過嘛,為什么要跟他們硬拼呢?”
“你們忘了,咱們前幾天誤飲的那一眼毒泉?”
眾人眼睛一亮:“對呀,好主意!”
他們都是常年在荒野中生存的人,對于判斷食物、飲水是否安全有著豐富的經驗。但是那泉水無色無味,和普通的泉水沒有任何區別,連他們也中招了。
好在那泉水只是麻痹效果,眾人在幾棵大樹下一動不動的躺了兩個多小時,因為是白天,沒有什么大型野獸活動,他們才撿回了一條命。只是被一群鳥兒在身上拉了幾灘鳥屎。
“分成兩批,一批暗中跟著他們,另外一批去取毒泉!”
太陽偏西的時候,大家就已經顯得很疲憊,有些走不動了,陳古也就宣布找個地方宿營,今天不走了,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再趕路。
有人砍伐樹木開辟營地,也有人分工去尋找水源。
四個追隨者很快在不遠處的山間找到了一條清澈的小溪,用皮囊裝了水回來。
晚上大家喝的都是這些水,包括也是饑渴難耐的大九。
然后天剛黑,升起篝火之后,大家就感覺渾身乏力,跟陳古告了罪:“先知大人,我們先歇息了。”
可是站起來朝自己的位置走去,卻身體不聽使喚咕咚一聲栽倒。
緊跟著,好像是傳染一樣,追隨者們一個接一個倒下。
大九似乎感覺到了危險,轟隆一聲站起來向著黑暗中咆哮一聲,但是龐大的身軀卻是一個踉蹌,它強撐了幾次,可是最終還是無力的倒了下去,腦袋貼在地面上,一雙大眼里盡是不甘。
整個營地中,只有陳古和特別行動隊盤膝而坐,巋然不動。但是在盜匪們的眼中,他們必然是已經渾身乏力,動彈不得了。
“嘻嘻嘻!”
“哈哈哈!”
一陣陣怪笑聲傳來,大群的盜匪們從周圍的順林中竄了出來。
躺在地上的追隨者們立刻知道遭了,這次恐怕都要死在這群盜匪的手中。我們是千古罪人啊!我們本來應該提高警惕,護送先知抵達波茨坦城,完成那偉大事業的。
但是陳古自始至終都鎮定自若,他盤膝不動,慈祥的看著那些兇神惡煞的盜匪們,緩緩開口說道:“你們……有罪!”
宛如黃鐘大呂,在這些盜匪們耳邊敲響,又好像有某種看不見的力量,重擊在他們的心靈之上。
盜匪們腳步一頓,但是很快又罵罵咧咧的拔出武器,朝著陳古沖了過去。
陳古不慌不忙,開始對他們宣講教義。這些教義,是陳古這幾天專門總結的,只是一部分,這是一項浩大的工程——陳古一個人當然沒有這個本事,就算是他有開掛也不行,他聯絡了馬庫斯,由整個秘安局的內勤們,從歷史上那些教會的教義中,挑選出最為溫和的部分,跟“偉大真正神”原本的教義糅合在一起,最終確定為全部的“經義”。
陳古的聲音,仿佛有著某種魔力,那些追隨者們不能動彈,卻聽得熱淚盈眶,對自己以往的一些行為真心的開始懺悔!
這些追隨著中,有不少埃里克和布倫納安排進來的眼線,此時更是對自己厭惡之極,感覺自己辜負了“吾神”,下定了決心從此以后再也不做二五仔的事情,一心追隨先知大人,以最為澄凈的一顆心侍奉吾神!
而那些盜匪們,卻要頑固許多,他們手持武器一直沖到了陳古面前五米范圍,才有人痛哭流涕,丟下了手中的武器:撲通一聲跪下來:“我有罪,求吾神寬恕!”
五米范圍,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譴,盜匪們一個一個跪下去懺悔大哭,只有盜匪頭子獨眼龍,硬生生憋住了,一步步來到了陳古面前,舉起了他的雙槍,瞄準了陳古的雙眼!
可是陳古仍舊是一動不動,只是繼續宣講著教義,就好像根本看不見指向自己的那兩只槍。
“砰砰!”
槍響!
追隨者們心中猛地一跳,感覺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獨眼龍也露出了殘忍的笑容:“空口白牙說個屁!最后起決定作用的還是手里的槍!”
可是他緊跟著目瞪口呆,兩槍之后,陳古并沒有像他預料的那樣腦漿迸射倒在地上,那兩槍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樣,沒有對陳古造成任何傷害。
“不可能!”獨眼龍大吼一聲,腦中用力,更加強大的精神力注入雙槍之中。
砰砰砰……
他連連開槍,分明看到自己精神力凝聚的強大彈藥噴射出去,可是到了陳古面前,卻全都消散于無形!
這么一錯愕的功夫,陳古那宛如黃鐘大呂的聲音,鉆進了他的腦海,獨眼龍一瞬間回憶起了自己這一生的種種罪惡,霎時間從未反思過自己的他,從心底最深處,涌起了一股洶涌無比的罪惡感。
“啊——”
他一聲大叫,丟下雙槍跪倒在了陳古面前,失聲痛哭如同一個孩子:“我有罪——”
“我有罪!”
“嗚嗚嗚——”
陳古張開懷抱,輕輕拍著泣不成聲的盜匪頭子,輕聲說道:“吾神會寬恕你的。”
追隨者們還是不能動彈,但是一個個眼神無比狂熱,他們知道自己又親眼目睹了一次神跡!
而獨眼龍在先知大人張開雙臂的那一瞬間,更是“看”到了在他身后,有一尊圣潔無比的“偉大真正神”的神像,散發出萬道金光!
于是他徹底放下了心中的包袱,皈依于“吾神”。
說來也是神奇,當先知大人“感化”盜匪們皈依結束之后,所有的追隨者身上那種麻痹的效果立刻開始慢慢退去。
他們活動著自己的身軀慢慢爬了起來,心中也忍不住開始猜測,這是吾神的安排,祂在考驗、也是在拯救這些盜匪。
只有菠蘿暗中氣喘吁吁的不住抱怨:神奇個屁,還不是老子暗中合成了解藥,直接作用于你們所有人的身體內!
老子只是個第二能級啊,這么多人,要老命啦。
好在煉成的是普通物質,而不是強大的煉金造物,否則就算是真的榨干了菠蘿汁也做不到。
另一邊,大九已經一骨碌爬了起來,抖擻了一身長毛,對著獨眼龍和盜匪們就是一聲巨大咆哮!
那些盜匪們嚇得肝膽欲裂,陳古卻抬起手來,輕輕一按,大九便“乖巧”的趴了下來:“好了,以后大家都是吾神座下的護法,前塵往事成云煙,恩怨具散去。”
眾人都以為先知大人一句話就說服了兇殘暴躁的大九,卻不知道大九是真的被陳古輕輕的一下,就按倒在地了……
大九自己也想不明白了:怎么這么大力?
公輸髯上前,問道:“是誰雇傭你們來半路截殺我們?”
追隨者們聽得一愣,唰一下子整齊看向獨眼龍和盜匪們。
獨眼龍虔誠的匍匐在陳古腳下:“我們的確是受人雇傭,否則這支隊伍人數眾多,有巨獸相隨,并沒有什么值錢的貨物,我們是不會劫掠這種隊伍的。”
然后,他才說道:“是波茨坦城內的貴人雇傭我們。但我們并不知道具體的人是誰,我們在城內有一個聯絡人,一般這種生意,都是通過他聯絡的。”
“這一單生意,對方開價十分優厚,總計一千五百金幣,先支付一半,事成之后再支付另外一半。”
獨眼龍說完,再次向陳古叩首:“信徒這些年來作惡多端,積攢了一些不義之財,愿意就此獻給吾神,徹底斬斷罪孽!”
陳古矜持的點了點頭:“用這些不義之財來宣揚吾神的榮光,也是一個很好的解決之道。”
“先休息吧,明天一早去把這些不義之財取來。”
“是。”獨眼龍聽從安排。這一夜,獨眼龍和一眾盜匪們躺下就睡著了,并且這么多年從未有過如此香甜的酣睡。
追隨者們被這么一折騰,再加上昨夜本就沒有睡好,是真的疲憊不堪了,也是一躺下就沉沉睡去。
大九抖動了身軀站起來,在營地周圍巡視著。
后半夜十分平靜,清晨早起吃蟲的鳥兒嘰嘰喳喳的鳴叫聲將大家吵醒,追隨者們和盜匪們伸了個懶腰起來,彼此相視一樣,都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吃過了樸素的早餐,獨眼龍帶路,大家先去盜匪們的巢穴,接收那一筆不義之財。
他們的老巢距離這里足有一整天的路程,而且在原始密林深處,道路崎嶇難行,一直到了傍晚大家才走到。
這是一座十分隱蔽的山洞,盜匪們安裝了一扇厚重的木門,外面用古藤做了偽裝,不知內情的人就算是從門口走過去也不會發現。
打開門進去,到了山洞深處,用火把一照,金銀寶石光芒熠熠閃爍!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這幫盜匪做下了多少罪孽,才能夠積攢如此龐大的財富。
陳古走上前去,探手在這堆積如山的金銀財寶上一摸,那些東西就倏忽一下不見了!
眾人大吃一驚,只有公輸髯等幾個人知道,陳古是把東西直接收進了次元牢籠戒指。
查爾斯他們都還不知道陳古有這個“寶物”。
追隨者和盜匪們就更加詫異了。陳古仍舊忠實的扮演著自己神棍的角色:“吾神已經將那些不義之財收走了。”
盜匪們狂喜,跪地叩拜,口中不斷稱頌著吾神。
次元牢籠中,戰斗雞哼哼唧唧的正在沉睡,它已經好幾天沒出去玩耍了,閑的全身不自在。
忽然一些“金屬”掉了進來,砸在了它的頭上,戰斗雞一個激靈醒過來,看了看還不見主人的蹤影,然后聞了聞那些“金屬”,嘗了一口。
然后就呸呸呸的吐了出來:這么軟,一點都不好吃。
然后它嫌棄的看了那些“金屬”一眼,挪動龐大的身軀,去旁邊臥下繼續睡了。
這一夜,大家在山洞里渡過。
盜匪們的老巢內準備了很多東西,比如各種食物——都是耐久寸的食物,肉干、大米之類的。
還真別說,獨眼龍的廚藝著實不錯,他將幾種肉干切碎了,和大米混合煮成了一鍋肉粥。這些肉干搭配在一起,居然格外美味。
追隨者們胃口大開,每個人都吃了很多。
而陳古……對于普通的食物已經越來越沒什么胃口,簡簡單單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碗。
晚飯之后,其他人休息了,陳古將獨眼龍叫了過來,看著他腰間的雙槍問道:“你的精神力很強大?”
若是以前有人提到這個事情,獨眼龍一定分外驕傲,跟人吹噓一番,但是現在的獨眼龍,已經變得格外謙遜:“雕蟲小技,在吾神的榮光面前不值一提。”
他取下了腰間的雙槍,雙手呈給先知大人:“這是從一座強大的城邦中流傳出來的。據說由這個世界上最高明的工匠打造,只有皇族才有資格使用的武器。”
“用精神力就可以直接形成彈藥,注入的精神力越多,威力越大。如果精神力足夠強大,理論上可以發揮出不遜色于城防巨炮的威力。”
陳古接過來看了看,也不由得暗暗贊嘆:這種武器已經可以算是“道具”了,雖然還遠遠達不到編號的層次,可是也未必就代表了這個世界的最高水準。
但是這種武器共合體方面卻毫不知情,毫無疑問那些皇族對共合體隱瞞了這個秘密。
其動機就很值得懷疑了。
他問道:“這種武器出現多長時間了?”
獨眼龍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得到這兩件武器,已經二十多年了……”他露出了緬懷的神色,忽然問道:“先知大人,我可以和您說一說我的故事嗎?”
陳古頷首:“當然,作為吾神的選民,我很樂意傾聽羔羊們的告解。”
獨眼龍緩緩說道:“我本來是個野民,我們的村落隱藏在偏僻的山林之中,我的祖輩自己種植糧食、打造器具,自給自足,雖然日子過得并不寬裕,但是很踏實、很有尊嚴。”
“在我十二歲的那一年,占德仕城邦的軍隊襲擊了我們的村落,他們拿著火繩槍那種強大的武器,我們根本無法抵擋,不少人被打死了,剩下的全都被抓去開礦。”
“我們家比較幸運,我的爺爺、父親、母親和兩個姐姐都沒有在戰斗中被打死,我們一起在礦坑里工作,比耕種更加辛苦,吃的卻更加糟糕。”
“我的爺爺年紀大了,很快就累死了。”
“父母很傷心很憤怒卻無力反抗。我十六歲那一年,城主要舉辦一場盛大的宴會,城內所有的女人都被征召去作為侍女。我的兩個姐姐也在其中。”
“宴會結束了,她們回來之后哭了一整夜,我問她們怎么了她們卻不肯說。
兩年之后,兩個姐姐相繼成家,丈夫都是普普通通的礦工,但是他們很相愛,彼此扶持艱難的生活著。”
“日子本來就過得很辛苦,可是貪婪的城主卻不斷的提高每天的工作定額,我們能拿到的食物越來越少。”
“一年之后,兩個姐姐生了孩子,姐夫們拼命工作,也只能勉強養活孩子。”
“可是城主又一次提高了工作定額,這一下,連姐夫們也只能勉強完成,無法掙到撫養孩子的糧食。”
“我的兩個姐姐省下了自己的口糧,只想把孩子養大。她們每天也要下礦勞作,餓的兩眼昏花,大姐在背礦石的時候昏到了,后面一輛牛車從她身上碾了過去。”
“二姐夫在一次坍塌中因為餓的沒了力氣,最終沒能跑出來……”
“兩個家庭六口人,短短三個月內就死光了。”
“我的父母傷心欲絕,母親沒多久就跟著兩位姐姐走了。我的父親失魂落魄,工作中出了差錯,被監工鞭打,我趕到的時候,他的后背已經血肉模糊,趴在地上一動不能動。”
“我在那一刻徹底憤怒了,腦子里好像有什么力量要沖出來,然后就真的沖出來了——我的精神力大爆發,殺死了十幾個監工,和趕來的一隊護礦士兵,然后抱著父親逃了出來。”
“可是我的父親最終還是沒能挺過去。他走的時候,眼神平靜,充滿了一種解脫的釋然。”
“我嘗試了很多次,想要潛入城中殺了城主報仇,但是每一次都失敗了。他們也有很多強大的戰士,精神力還在我之上。
最后一次,我身負重傷,差點死在了城里。然后我逃離了占德仕城邦,來到了這里成為了一名盜匪。”
“這一對武器,就是我最后一次報仇的時候搶回來的。這只眼睛,也是那個時候丟掉的。”
獨眼龍用一種平和的敘述,講完了自己的故事,他的皈依贏得了內心的安寧,但是從這種平和的描述之中,仍舊可以看出來這個世界底層貧民的無窮苦難。
陳古不圣母,但是在這一刻,也有那么一絲的動搖。好在他很快穩住了自己的心神。自己現在所做的事情,雖然出發點不同,但只要成功,也可以改變這些人的命運。
誠然只要共合體需要在這顆星球上保證自己的根本利益,那么這些底層的百姓就不可能逃脫被剝削的命運。
但是作為韭菜,也是有區別的,可以讓他們過得好一點。
陳古問道:“以你的感覺,你的精神力在占德仕城邦中,處于一個什么樣的水平?”
他想要借此了解一下這個時機的能力者們大概是什么水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