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道川回到莫城,立即將軍情和自己對情勢的預判回報給了朝廷,當這件加急軍情送到兵部時,右相和左相正斗得不可開交,右相最近麻煩不斷,有些勢微,兵部里左相的人就將軍情直接遞給了皇上,皇上一看,先喜后憂,喜的是秦道川旗開得勝,短短時間之內就解決了問題。憂的是吐藩與東方大陸相臨的國境線很長,如果吐藩跟西夏開戰的話,自己的處境就尷尬了。畢竟東方大陸剛剛跟西夏一起在草原打了勝仗,現在是繼續幫還是會站在旁邊看熱鬧,這一門學問。
幸好秦道川在軍報中顯示出的意圖是勸和吐藩,至于回鶻那就是西夏自己的事了,因為回鶻與東方大陸中間隔著吐藩和西夏,國土不相交。
勸和?皇上想著,東方大陸與臨國的往來事宜,歷來都是右相在辦,如今他一身麻煩,自顧不暇,恐怕要另尋他人了。
正想著,七皇子帶著新婚的妻子,前來給父皇請安,皇上例行公事之后,便打算打發二人離開。
七皇子卻似不經意地問道:“父皇,兒臣無意中聽說,吐藩和西夏打起來了?”
皇上回道:“這些人,信口胡說,一點操守都沒有。”
七皇子卻接著問道:“父皇,孩兒并無他意,只是想著秦道川本來說好要回來吃我喜酒的,我這都成婚了,他還未歸來。若真有此事,怕是年內都回不來了吧?”
皇上說道:“就算要打,也與我等無干,不會阻了他的歸期的。”
七皇子卻依舊說道:“秦道川此行就是與西夏結盟而行的,若是西夏求救,恐怕他一時還難以回京吧?”
皇上見他三番兩次提起,便問道:“皇兒莫非有了良策?”
七皇子面容坦蕩地給皇上行了一禮,說道:“父皇,皇兒如今已經成家,再不是以前的浪蕩皇子,不能混沌渡日,自我聽了他們的言語,便知道父皇定會派人出使吐藩,孩兒不才,想求此任。”
皇上一聽,詫異地說道:“哦?皇兒竟有此心?”
七皇子說道:“求父皇成全。我見如今國事繁忙,右相和左相都抽不開身。況此事與國事無干,孩兒是父皇的孩子,自當為父分憂。”
皇上說道:“你有此心,朕心甚慰,只是你從未出使過,如何能擔此重任?”
七皇子說道:“啟稟父皇,孩子自幼便喜歡讀《班超傳》,鄯善歸漢,于闐國歸漢,疏勒歸漢,復安疏勒,平定大月氏,龜茲、姑墨、溫宿歸漢,焉耆、危須、尉犁歸漢,尤其是讀到鄯善歸漢時,孩兒每每心朝澎湃,恨不得化身班超身邊的人,親眼目睹當時的驚險。父皇,孩兒雖然不才,但出身尊貴,孩兒出使吐藩比其他人更易取信于吐藩,讓吐藩不敢輕視我朝。”
皇上說道:“皇兒一片孝心,父皇自是明了,只是父皇還是擔憂你的安危,畢竟此去路途遙遠,吐藩情勢未明。”
七皇子卻異常堅決地說道:“皇兒有信心,父皇只要派鴻臚寺的人相隨,路上將吐藩的情形告知孩兒即可,再派秦道川隨行,孩子有信心必不負父皇所托。”
皇上聽了,只說讓他回去等消息,七皇子知道今日不會得到答案,便告退而出。
出了御書房,一直靜靜垂頭跟在身旁的陳氏突然說了句:“殿下,為何去求這苦差,吃力又不討好?”
七皇子轉頭望了她一眼,眼神中頗為嚴厲,陳氏望了一眼,便低下了頭,兩人再無言語,上了馬車,七皇子便閉目養神,不再理她,全無剛進宮時的恩愛體貼。
陳氏心知自己惹惱了他,便仍覺得自己說得沒錯,自小她便聽家中長輩說過,區域諸國皆不毛之地,人常茹毛飲血,衣不蔽體。他卻好好的皇子不做,為何要自請去那等苦處去,路上常有風沙將人卷起,尸骨無存也是有的。自己與他剛剛新婚,不是該好好陪陪自己才是嗎?
七皇子閉目思索著剛才在御書房的對話,覺得自己應對的應當是得當的,現在只等父皇無人可派之后,再想起自己了。誰讓自己朝中全無助力呢?
身邊這個無腦的,全然派不上一點用場,也不知為何既明先生選中了她?
皇上在七皇子走了之后,再看秦道川的軍報,想著原本打算派鴻臚寺主事前去與秦道川匯合,再行出使吐藩,只是因為忌諱秦道川的功績在區域太過響亮,功高鎮主,若是此次出使仍是以他為主,到時候整個西域只知他秦道川,不知他這個當今皇上。
正在猶豫是派右相還是左相,或是幾位皇子為首出使,七皇子主動送上門來。
不過他此時并不打算七皇子,因為這個孩子自蘭溪書院學成之后,一直未擔重任,不象九皇子有東郡賑災的功績,更不像其他皇子或多或少地擔任過些虛職,有些經驗。
可惜幾天之后他就不這樣想了,因為無論他找哪個,都是種種托詞,連拉肚子這種托詞都有人想出來了,皇上氣得不輕,但又不好發作,只得重新將眼光放在了七皇子身上。
七皇子在得到黃門太監的傳旨后,心里暗喜,整備之后,就打算進宮。
陳氏在一旁又說道:“若是父皇還是提吐藩之事,殿下還是辭了吧?你前次也表過衷心了,可千萬別真的將事攬在自己身上。”
七皇子強忍著閉了閉眼,沒言語,這幾日陳氏沒少在他耳邊念叨,惹得他除了裝睡之外別無他法。
等陳氏念叨完,七皇子說了句:“你好生在家里待著,我去去就回。”就快步出門了。
進了宮,皇上果然派了他的差事,七皇子依舊信誓旦旦地表明自己一定不負父皇所托,定然會完成此次出使吐藩的重任。
皇上終究是不放心,還是派了鴻臚寺主事與他一同前往。
七皇子出宮,第一件事便是去佳饗會館與何既明見面。如意居里,何既明早已斟好酒,候在那里了。
“恭賀七皇子得嘗所愿,既明預祝皇子馬到功成。”何既明舉杯相慶道。
七皇子舉杯回敬,一飲而盡,說道:“別人看來是苦差,于我卻是良機。”
何既明接話道:“那些個驕奢淫逸的,哪里有這等報負,不管皇子能不能達成所愿,成事之后,與吐藩有了這番舊情,日后交往起來也便利許多。”
七皇子說道:“吐藩不似草原韃子,不事耕種,只會一味的搶掠,除了驅逐別無他法。只惜如今我國與吐藩貿易不暢,白白浪費了這大好的機會,若我——,到時一定要廣開商貿,將我東方大陸絲綢茶葉瓷器賣到吐藩西夏諸國,再將它們的美酒,皮貨等西域珍品運到我國,互通有利,令如今空虛的國庫再次充盈起來。”
何既明接道:“早前幾代也曾如此,可惜近代來一味的閉關鎖國,固步自封,國運一年不如一年,令百姓苦不堪言。”
七皇子卻接了句,“既明先生,你當初為何會選中陳氏?”
何既明看了他一眼,心下以為他是陳氏相貌不夠絕色,便笑著說道:“皇子,娶妻娶賢,陳氏性格溫順,況且嫁妝豐厚,家境也單純,不會漏了風聲,何某才會建議皇上迎娶。貌美的女子,日后哪里會少。”
七皇子一聽他竟誤會自己貪色,哭笑不得,但被他這一攔,再提陳氏的婦人之言便顯得他小氣了。敬了何既明一杯,自己仍舊一口飲下,不再言語。
右相府內,右相得知七皇子被派了出使吐藩,與下屬笑道:“也是可憐,皇上無人可派,只能找到他頭上。”
下屬附言道:“要不是右相英明,九皇子差點就要自告奮勇了。”
右相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須,說道:“他懂什么,蜜罐里養大的,哪里知道風沙的厲害,等他見了死里逃生回來的七皇子,便不會如此說了。”№Ⅰ№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