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首等到第二日下午依舊沒見崇王府回信,正在書房里踱著步,有些后悔自己酒后夸下的海口,更后悔大張旗鼓前去崇王府的莽撞。如今看來,崇王依舊是打算推拒這門婚事,那自己這顏面?正躊躇間,隨從來報,盧學監求見。
郡首一愣,而后坦然,姻緣天注定,既然一方不肯便是無緣,過后再為他尋一門好親便是了。心中主意打定,便說道:“快請。”
忠源進來,開門見山說道:“張兄,小弟在府里想了許久,他們遲遲不肯應,莫不是覺得盧某沒有誠意。思來想去,就想來問過張兄的意思,我若明日抬了誠意前去求親,會不會顯得更有誠意。”
張郡首一愣,說道:“我竟不知賢弟對趙大小姐如此的衷情?”
忠源輕輕擺了擺手,“酒醒之后,便有些悔意,不該如此莽撞求娶。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更勞動張兄親往,若此事不成,小弟實在過意不去。故而寧愿去搏上一搏,為自己尋回些顏面。”
張郡首一聽顏面二字,頓時覺得此話說到自己心坎上去了,于是說道:“既然賢弟有如此的誠意,那為兄就再陪賢弟前往,助賢弟明日順順利利迎得美人歸。”
忠源則起身拱手說道:“再不敢再勞動張兄受累,前次便已是小弟的罪過,此次就由小弟獨自前去,免得他們以為我仗勢欺人。”
張郡首聽了,指著他,不住的搖頭,卻臉帶笑意,“也好,那就祝你明日萬事順意。”
忠源也說道:“那小弟就不再叨擾,明日無論成與不成,都會報信給張兄。”
第二日,一早,一抬一抬的聘禮,披紅掛彩的,出現在了崇王府門前。因為郡首前日發了怒,倒是沒人敢圍觀,但是這條路上來往的人卻是多了起來,看著這耀眼的聘禮,不是交頭結耳,就是雙眼發亮。
算定的吉時一到,忠源就一身錦衣騎著高頭大馬出現在了崇王府門前,后面跟了身著同色衣衫的盧乾四人,下了馬,早早抬了聘禮來,候在府前的人紛紛拱手道:“公子。”
來往的路人紛紛駐足打聽,這時有人說道:“聽說是郡學的學監,更是郡首親封的盧大善人。”
“這樣的年紀就當上了郡學的學監?”
“看這一表人材,真是滿身的貴氣。”
在忠源下馬的同時,率先一步的盧乾就將門貼遞給了只開了側門往外打探的門房。門房接過,一陣小跑,傳給了剛剛起身的崇王。
不多時,崇王就出現在了趙雪飛的閨房前。
急急忙忙起身的趙雪飛,披散著頭發,見過禮,就默默站在那里,崇王也沒遮掩,直接將禮單遞給了她。
趙雪飛看過,輕笑了一下,卻有些凄然,“父親是打算將女兒賣了是么?”
崇王嘆了口氣,“為父在你眼里竟是如此的人么?”
趙雪飛回了他一個沉默,崇王先是扯到郡首的顏面,而后又說道:“府中境況如何,你比誰都清楚,你好好考慮吧。”說完就瘸著一條腿慢慢走了。
趙雪飛緊緊將禮單捏在手中,無奈地跌落在椅中。
沒過多久,崇王府就四門大開,管家親熱地將忠源迎了進去。盧乾則揮了揮手,原本放下的聘禮就紛紛抬入了崇王府的大門。
后面的事情非常順利,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雖然日子都相隔不遠,但駕式卻是做足了的,不過半月,就只剩迎娶一事。
北郡蕭條多年,特別是老一輩西去后,許多年沒見過這樣的情形,就連崇王都忍不住在趙雪飛面前感嘆:“原本以為他不過是多了些錢財而已,可這一項一項的規矩,一件一件的事情,辦得是極為妥當。就算當年我娶你母親,都不及一半。”
趙雪飛仍舊默不作聲,崇王又說道:“你骨子里的清高也該去一去了,拋去身份官職,單就他這個人,站在你身邊,也辱沒不了你。”
趙雪飛抿了抿嘴,說道:“父親放心,女兒不會壞了規矩的。”
崇王說道:“如此最好,我也就放心了,就算日后歸了西,說起你來,也能坦然面對你娘。”
趙雪飛又說道:“女兒一定會做一個好妻子。”
崇王說道:“如此最好,我不明白,你當是見過他的,為何會對他有如此深的成見?”
趙雪飛自然不會承認,“女兒只是覺得自己低嫁了,并沒有成見。”
崇王嘆了口氣,“那些個虛名有什么用?頂著一個王妃的頭銜,過得連個尋常的貴婦都不如。”
此言一出,趙雪飛再也無法辯駁。
成親當日,裝扮一新的趙雪飛坐在妝臺前,任喜娘在自己頭上插著各種發簪。一旁的姨娘則“嘖嘖”稱奇,“這樣的衣衫他們是從哪里尋來的,真是華貴;長小姐真是有福氣,你看這簪子,尋常哪里得見。”
如煙聽不下去了,說道:“長小姐,你今日真美,就像仙女一樣。”
姨娘又說道:“正是,往日裝扮得太素凈了,都顯不出長小姐的美貌來。”
吉時到,蒙著紅蓋頭的趙雪飛在喜娘的攙扶下,先是去祠堂拜別了母親,才慢慢走向正堂。剛剛入府的忠源已經候在那里,眼看著自己的新娘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
兩人齊齊跪別了紅著眼的崇王,因趙雪飛的庶弟尚未長成,就由一位遠房兄長代勞。
一路上,總有人夸贊馬上的新郎倌長得俊俏,更說趙大小姐終于尋了一門好親。趙雪飛聽著這些話,腦海里都是忠源以往樸素的模樣。但時不時,忠漓那清冷秀氣的臉總是會突然間閃出來,令她心亂如麻。
到了忠源的宅院,三跪九叩,拜了天地之后,趙雪飛聽到喜娘說道:“二拜高堂。跪!一拜、二拜、三拜。起!”心中納悶,盧青(忠源)不是父母雙亡了么?這是拜什么,雖然蒙著紅蓋頭,仍能感覺到紅綢的那端,盧青十分恭敬。
終于入了洞房,又是一套繁瑣的禮節,等到盧青將自己頭上的紅蓋頭挑去,趙雪飛才看到了自己的新郎倌。
不過是換了身衣衫,他竟有如此大的變化?忠源見趙雪飛偷偷打量自己,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畢竟是新嫁娘,再有以往的那些相處,仍覺得臉有些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