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有些骨氣在身上的修行之人,方才一時不備受了攻擊,如今回過神來,自然不肯軟弱下來。
“那就拿出你們的本事吧!”
聲音突然消失了,整個尺素城立馬燈火通明,不時傳來歡聲笑語。
眾人屏聲看去,紙人紙馬充斥在整個城中,正是百鬼夜行時。
“來吧,一起沉醉于極樂之中吧!”
這是一場盛大的游行,隊伍最前方,是名四狐鬼開路,頭戴高大的冠冕,黃金做的面具上四目赫赫,披著熊皮衣服,左手執戈,右手揚盾,又跟隨十二人,赤發白衣,各拿麻鞭,長數尺,甩鞭震耳。其后跟著五百小鬼,皆是奇形怪狀,張牙舞爪,窮兇極惡,引百鬼行走,帶出尺素城外,倒是熱鬧的很。
“打鬼撞鬼,今天可碰上咱們的老本行了!”正統玄門弟子見此情景分外激動,這不是專業對口了嗎!
“來,咱們一起上!”
一聲令下,三千玄門弟子自動分列出來,手上各自化出桃木劍和符咒來。
“我,我,我不怕……”之前那名怕鬼的弟子強忍著心中的恐懼哆哆嗦嗦的拿出桃木佩劍,再如何也不能給師門丟臉!
“咱們先看看,反正鬼怪是一家,別把咱們也給滅了。”剩下的精怪們自動退到兩旁,千萬別惹火上身才好。
“丁丑延我壽,丁亥拘我魂。丁酉制我魄,丁未卻我災。丁巳度我危,丁卯度我厄。甲子護我身,甲戌保我形。甲申固我命,甲午守我魂。甲晨鎮我靈,甲寅育我真。列陣!”
到底是正統玄門弟子,他們正在擺的,便是那六丁六甲陣。
各色法力涌動,一時間眾鬼跌倒地上,與陣法撕扯不開,好好的百鬼夜行被人打擾,眾鬼各顯手段與三千玄門弟子糾纏不休,只見那冒失鬼上前奪劍,伶俐鬼搬腿抽腰,討厭鬼拉靴摘帽,下流鬼寬衣解帶,無賴鬼掀須掠眉,亡命鬼執刀對仗,淘氣鬼挖鼻剜眼,醉酒鬼胡言亂語,貪財鬼奉上錢幣,好色鬼撲面狂吻。
這便使三千玄門弟子身懷法術卻無法施展,更使眾惡鬼氣焰囂張,大喊大叫,就像是獲勝有理似的。
“二哥,果汁呢?”蘇小小等人仍然在觀流亭里觀察著幻境里的一切。
“小小,我覺得,你還是要注意一下體重管理的。”
嘴上這么說,清源真君還是把果汁遞到了蘇小小的手中。
“小小,讓他們捉鬼,真有你的。”玉鼎真人還是那副看樣子,吊兒郎當,沒一點正形。
“不全是,你們往下看就知道了。”喝下一口果汁,蘇小小覺得通體舒暢,只讓他們捉鬼,太便宜他們了。
“那我們就等著看了。”
于是一群神仙排排坐,靜靜的看著乾坤鏡里的“直播。”
天地相震蕩,回薄不知窮。
正在三千玄門弟子為難張惶之際,一直在旁邊“看戲”的其他精怪及時出手拉回他們并用結界把所有人罩住。
“你們難道沒發現這些鬼魂都是假的,是殺不盡的嗎,而且我們已經入了死門。”狐仙白靈通過觀微已然勘破這一切,如今他們身處之地剛好是奇門遁甲八卦中的死門。
尺素城共有四個大城門,四個小城門,每個城門恰好落于奇門遁甲中的生,死、杜、驚、景、休、傷、開門,先前被城中的詭異吸引,他們早都被引到了死門之中。
“我們居然如此大意……”
有玄門弟子低下頭去,竟然連最基本的觀微都忘了,真是不該。
“所以,我們必須要沖破死門,打散這些鬼魂,否則一個時辰以后,我們將會被所有陰氣圍困,到那時就真的麻煩了。”
“所以咱們必須同心協力。”眾人知道事情越來越危險,眼下不能再起什么爭端了。
“兵分兩路,你們負責到生門處驅散陰氣,我們負責拖住鬼魂。”黃仙黃仁禮臨危不亂,頗有大將之風。
“生死門相對,需要有人在此處畫上逆轉符咒,然后從此處走到生門畫上驅鬼符咒,你們記住,必須是走過去,這樣做陰氣才會被逆轉吸走,到那時就好對付多了。”
“嗯,我們知道了。”三千玄門弟子鄭重的拱了拱手,看家的本領,他們可不能弄砸了。
商量之后,這些預備弟子兵分兩路,玄門弟子朝著生門快步疾行而去。
“咱們也上吧!”
這是一場妖怪與鬼魂的對決。
狂風呼嘯,驚天的劍氣與滔天的鬼氣相撞擊,產生了劇烈的爆炸,氣浪漣漪般地迅速擴散開來,摧毀著前進道路上的一切事物,木葉、古樹、全部都被劇烈的沖擊震得粉碎。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三千玄門弟子一路上明顯感覺到有鬼魂在攻擊他們,一道道白光過后,陰氣被凈化消散。
尺素城占地多達上萬畝,其間屋舍樓閣甚多,三千玄門弟子在其間繞行而過,好在燈火通明,有些鬼魂根本沒有現身出現,不然更加難以對付。
終于,他們走到了生門,片刻不敢耽擱,指尖揮舞下符咒已出,三千玄門弟子回頭看著來時路,陰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朝向驅鬼符咒而來,陰氣一點點被符咒凈化。
所有鬼魂在這一瞬間消失殆盡,月落日升,不過眨眼之間。
而隨著陰氣的消失,尺素城也恢復了本來的面目。
一切繁華皆是表象。
日月同天,星辰閃爍,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時光開始倒退,他們被送到了一千多年前。
“好家伙,又換地方了!”
當然,他們只是一群旁觀者。
尺素城內是看不見絲毫陽光隕落的痕跡的,處處彌漫著的都是鬼魅的喘息和陰森的魅笑。
那一年的尺素城正值戰亂,放眼處盡是血膏,四下里皆是殘垣斷壁。
在厲鬼瘴氣的熏蝕之下,城郊百草萎靡,萬木枯槁。五千多名預備弟子身負二三行囊,步履艱緩的朝著東方前進。
東方,那是太陽升起的地方!他們抬起頭,陡見不遠處的一株老槐樹的殘枝上掛著一副新鮮肚腸,十余只黑鴉正圍著啄食,血滴和肉渣不斷地往下濺落。
樹下將士們的殘甲散了一地,四下也皆是慘死的尸身,全腐的,半腐的,干的,爛的,一具壓著一具,一具混著一具。
這其中有一位倒也還算死得體面,只見他單膝跪地,手握寶劍,劍的一端深深插入了土里。無數把銹跡斑斑的鐵劍自他的身前身后交錯穿出,污血和臟器流了一地。沒有人能夠知道他死的時候究竟是睜著眼還是閉著眼的,他的眼珠子已經被野鳥啄空了。只是他的盔甲還依稀能辯,許是個少年將軍型的人物。
借著月光,尺素城的戰場死灰復燃,狼煙戰火開始上演。
少年將軍將他手中的劍拔出,握在手里,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銹跡,可這劍終歸是荒廢太久了,無論他怎么擦也再顯露不出半分光芒。
“折戟沉沙鐵未銷,自將磨洗認前朝。”少年將軍輕輕吟著詩,嘴角不自覺的上挑,他的右眼滿帶笑意,而左眼之中卻似是掛著一抹污濁的淚氣。
“公子這是因何而憂,可否說與奴家一聽,讓奴家為公子解解憂愁可好?”一妙齡女子赤足而來,低聲魅笑。少年將軍不語。
女子又嬉鬧:“公子可是怕了奴家是那索命的鬼魂?”少年駐足,目無波瀾,忽地一笑,一條黑色的大蛇拔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