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染很生氣。
但是秋槿涼卻一臉無所謂的表情。
她笑得狂妄:“藏不住的,早就有人知道了。”
秋槿涼眉眼中盡是嘲弄。
她笑道:“你以為我是怎么走到這一步的?神諭之子的身份功不可沒。”
什么意思?楚子染心想。
秋槿涼卻不想再說下去了。她頗為嘲弄地笑了幾下,唇角微揚。
“殿下,”楚子染突然擺正了臉色,聲音嚴肅端正,“你遇到麻煩了,是嗎?”
秋槿涼挑了挑眉,示意他接著說下去。
楚子染正色道:“紅昭苑、血影閣、凌云衛、恭親王、太傅、典獄司、大理寺、驃騎大將軍、大皇女、二皇女、小王爺、御史大夫……這些無一不是您的阻礙,是嗎?”
“……”秋槿涼突然變了臉色。
“你知道些什么?!”
楚子染翩翩然行禮,道:“殿下,邃淵閣的情報網絡遠超你的想象。”
他認真地、嚴肅地問道:“殿下,你想要自保嗎?”
“什么意思?”秋槿涼的眼睛瞇起了危險的弧度。
“殿下如今的處境,說實話,很糟糕。殿下四面楚歌、腹背受敵,再這樣下去,我擔心過不了多久,殿下便會……”
楚子染頓了頓,沒有把“身首異處”說出來,而是換了種說法。
“朝堂之上風云詭譎,殿下孤木難支,若是被那群豺狼虎豹抓住了把柄,殿下會變得極為被動。”
“殿下心軟,并不適合在朝堂之中斡旋,與虎謀皮,黨同伐異。”
“殿下若一直待在雍親王府,繼承您父親的家業,做個閑散王爺,這一世大抵可安康無虞,但是殿下卻偏偏要與朝臣爭斗。請問殿下,您可以告訴我這樣做的理由嗎?”
楚子染不徐不疾,緩緩問道。
聲音雖緩,卻很銳利。
“……”秋槿涼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聲音壓抑:“因為我要讓她們為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付出代價。”
我一定要讓她們付出代價!秋槿涼在心底又默默重申了一遍。
她垂下眼瞼,眼神晦暗,仿佛巨大的深淵正在吞噬她的內心。
她陰翳的眸子中摻雜了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是怨恨嗎?還是后悔呢?抑或是深不見底的絕望?
秋槿涼說道:“秋葵兒是無辜的,我父親是被人害死的,哥哥不該被困在王府,我沒有欺師滅祖。”
秋槿涼一次說了四件事,信息量有點大。
秋槿涼郁郁道:“阿染,你說她們欠我的,該用什么還?”
她眼眸中似乎閃過一抹淚光。
她喃喃自語,無意識地重復道:“她們欠我的該用什么還?”
“殿下是想替西南王陳昭洗雪,告知天下雍親王之死的真相,救出身陷囹圄的謹公子,奪回本屬于自己的東西,是嗎?”楚子染一針見血地問道。
“是。”秋槿涼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地回答了楚子染的問題。
楚子染長嘆了一口氣,道:“殿下若真的想要實現自己的抱負,必定要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殿下,您真的想好了嗎?”
“從我被陛下詔安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楚子染沒有再多說什么。
秋槿涼微抿著唇,心思密密麻麻,腦海思緒萬千,但也很快就擱置在一邊了。
有些事,急不得。
她可以忍受最難熬的時光,只為摘取最鮮美的果實。
只不過這么一來,她原本想與楚子染旖旎的心思,也全部都沒了。
她輕聲嘆氣:“阿染,你睡午覺嗎?”
楚子染回問:“郡主睡嗎?”
“我小憩片刻吧。”秋槿涼這么說道,毫不客氣地脫下鞋子,躺在楚子染的床上,鉆進被窩里。
整套動作一氣呵成,行云流水,楚子染看了都忍不住嘖嘖稱奇。
無論干什么事都毫無心理負擔——這還是秋槿涼跟楚子染學來的。
楚子染淺笑:“殿下,今日我們才確認了關系,不妨與我同眠?”
秋槿涼嘟噥了一聲,道:“好。”
楚子染便又拿了一床被子,脫下鞋子外衣,自顧自地蓋著新被子,躺在床的外側,沒有去碰秋槿涼。他們兩個人兩床被子,形成了一條涇渭分明的線
秋槿涼倒是對此有些不滿。
她一把拉過楚子染的手臂,道:“你見過哪個男寵這么暖床的?”
楚子染促狹地笑道:“那郡主的意思是……?”
秋槿涼把楚子染拉到她身邊,道:“不許離我太遠,我要保證能聽到你的呼吸。”
楚子染啞然失笑,道:“好。”
然后他側過身,下顎靠到秋槿涼脖頸處,湊在她耳邊曖昧地問道:“這樣可以嗎?”
秋槿涼唇角微勾:“甚好。”
凌煙不在槿郡主府,她去皇宮了。
正德殿周圍沒有人,故而秋槿涼剛才才敢如此大膽地講出她是神諭之子的事。
這件事女帝也知道,是秋槿涼自爆的。
用神諭之子的身份換得女帝的保護,自己又逐漸獲取了女帝的信任,這才得以從地獄中逃離出來,雖說她獲得的這一切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但秋槿涼覺得自己怎么樣算都不虧。
平躺與床上,秋槿涼只覺得腦內一片清明。在深深的思慮中,編制著網狀的魘。
殺戮、算計、陷害與人心,編織成了密密麻麻的網。網中的每個節點,都是一個人。網狀線,則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在關系與人心的相互作用之下,滋生了無數案件……
西南王秋葵兒謀逆案、駱憶巷暗殺案、雍親王之死案……樁樁件件,不知是利益驅動,還是血海深仇。
可偏偏負責斷案的大理寺卿和負責刑獄的典獄司長一個是窩囊廢,一個是笑面虎,大理寺不中用,典獄司暗中使袢子,所有牽扯重大的案件在她們手中都毫無進展,甚至是往離真相越來越遠的方向行去,這讓秋槿涼頭疼不已。
或許是神諭之子相互吸引的原因,也許還包含了信任感在里面,秋槿涼只有在聽見她旁邊那個人的呼吸聲時才能暫時舒緩壓力,放松身心,覺得自己與似人非人的世界隔著距離。
皇宮。
秋榕正在御書房處理政務,下午一二點的時光正是發困的時候,可她仍不忘工作,可以說是非常勤奮了。她執掌權柄這么多年,休息的日子屈指可數。
秋榕作為祈落女帝,能在處理好這么多冗雜的政務的同時修煉到帝品境界,這份時間管理能力,頗為不俗。
前腳凌煙剛走,后腳秋汋便來了。
對于這位不顯山不露水的二皇女,秋榕一直在暗中觀察著。
秋汋其人,看似不爭不搶,存在感極低,實則……玩得好一手隔岸觀火。
秋汋踏入御書房,跪下,道:“兒臣參見陛下。”
秋榕沒讓她起來,而是冷冷問道:“何事?”
秋汋直挺挺地跪著,雙手作揖道:“兒臣想入朝為官,望陛下恩準。”
PS“汋”有四個讀音,zhuó、què、yuè、chuò,我取的是第一個,秋汋zhuó。
zhuó最常用,讀zhuó時意為:1水;2通“酌”。
què次之,讀què時意為:地名。
讀yuè時,和邦汋連用,指盜取國家機密者。《周禮·秋官·士師》有言:“掌士之八成,一曰邦汋。”現如今已很少能查到相關記載。
chuò,查無實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