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染

第五十章:皮相與脊骨

空泓只是搖了搖頭,沒再說話。

“哼,算了,早知道你這個糟老頭子不靠譜。”湛魅用鼻孔哼哼了一聲,撇過頭去。

“老夫看人本事本就不好,否則怎么會在江南救了你這種人?”空泓沒好氣地說道。

“而且你這小丫頭也忒沒有禮貌了點,一口一個老糟老頭子,是在欺負我沒有武功打不過你?”空泓的胡子都炸毛了。

他的聲音并不大,故而沒有吸引到遠處的祁白梓、秋謹言二人。

湛魅挑了挑眉,非常無所謂地說道:“那誰叫你沒有武功呢?本姑娘就是比你強,本姑娘有武功,你能奈我何?”

“你——”

空泓猛地一甩衣袖,眉毛皺成了倒八字,道:“你不要太過分了。”

“狼心狗肺、欺軟怕硬,我當初怎么會瞎了眼,救了你這種人。”空泓真的生氣了。

空泓這下子可算吸引了秋謹言、祁白梓的目光。

他們二人互相對視一眼,面面相覷。

通過空泓的肢體動作和表情,他們二人大約可以猜出來湛魅跟這位掌柜先生起沖突了。

于是秋謹言快步走上前去,翩翩然施了一禮,柔聲道:“先生莫怪。舍妹年紀尚小,不懂事,如若沖撞了先生,還望先生海涵。”

說完,秋謹言又施一禮,然后對湛魅說道:“魅兒,還不趕緊道歉。”

湛魅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秋謹言。

她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道:“哥哥,他可是一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

雖然祈落帝國并沒有明文規定普通人生下來就低人一等,但是很多會武功的人總是高高在上,看不起普通人。

普通人對此也是無可奈何,只能忍氣吞聲。

幸好祈落帝國有明文規定:修煉者不得隨意對普通人大打出手,否則將會接受刑事處罰。

這才讓普通人的安全受到了保障。

而且修煉者畢竟是極少數人。很多普通人終其一生也不會遇到修煉者,故而也不用怎么擔心。

更何況這里是天子腳下,朗朗乾坤自有王法,尋釁滋事者必受懲戒。

空泓不緊不慢地撫摸著自己的胡須,言語之中有一絲詫異:“你妹妹?”

“老夫若沒記錯,雍親王府的世子殿下的妹妹,應該是槿郡主吧?”

這下輪到秋謹言感到詫異了。

這么多年來,秋謹言幾乎從未出府。

這位先生是怎么知道他就是雍親王府的世子殿下的?

更何況,他身上并沒有佩戴任何跟他身份有關的東西。

“老先生……敢問,您是如何得知晚輩的身份的?”秋謹言恭謹地問道。

“當你還是牙牙學語的幼童之時,老夫見過你。當時老夫就對你的根骨大為驚異。”空泓掀了掀眼皮子,道。

“而且,雍親王與老夫有舊。”空泓語出驚人。

“那這位小丫頭片子呢?該不會說,你就是槿郡主吧。”空泓轉頭望向湛魅。

要是秋謹言和祁白梓不在,湛魅可能就承認了,反正敗壞的是秋槿涼的人品,不是她的人品。

但是現在秋謹言這個護妹狂魔在,所以湛魅就只得嘿嘿一笑,不言語。

不過從空泓的言語言語中,可以很明顯地知道,他并不認識秋槿涼。準確地說,他沒有見過秋槿涼的相貌。

他曾經見過秋謹言的相貌和他的筋骨,所以才記得他。

湛魅露出攝人心魄的大眼睛,聲音嬌媚地說道:“哥哥……”

她的眼睛中卻不見嬌媚,而是一片冰寒之色。

她想表達的意思很清楚,那就是:秋謹言敢把她的身份說出去就死定了。

湛魅身份本就尷尬,她只是一個雀占鳩巢的私生女罷了。要不是得了湛凌星的青睞,把她帶回府中,還承認了她的地位,她不知還要在哪個地方乞討呢。

這個同母異父的妹妹,真是……

秋謹言垂下眼眸,斂了斂衣袖,面無表情。

湛魅明白,這是秋謹言在表示他不想插手這件事,也不會把她的身份說出去。

祁白梓則是遠遠觀之。

他與秋謹言本就不熟,此番約秋謹言出來,不過是受人所托罷了,自然不會去管湛魅惹出來的事。

因為于情于理,湛魅的事都應該是秋謹言來管。

那空泓只是長嘆一聲,言詞中似乎頗為惋惜地說道:“沒想到雍親王府的幺兒,皮相雖佳,骨子里確是個市井無賴,地痞流氓。”

秋謹言:“……”

不,這臟水他的親妹妹可受不起。

湛魅則是露出喜色。

她鼓了鼓掌,道:“老人家說得甚好。”

秋謹言下意識皺了皺眉。

空泓又是長嘆一聲,道:“世子殿下根骨上佳,那老夫就提醒殿下一句: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

“期望殿下遠離這位姑娘,若不能遠離,也別沾染了她的腐朽之氣。”

“殿下皮囊根骨均是上佳,若能飽讀詩書,來日必成龍鳳。可別像這位姑娘一般,縱然生得好皮囊,腹內原來草莽。”

“喂,糟老頭子,你說誰是草莽呢?有沒有聽說過一個詞——草莽英雄?”湛魅不服氣地說道。

空泓用憐憫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若非你是雍親王的女兒,我都不想再理你。”

很明顯,空泓確實是把湛魅當成秋槿涼了。

他不怎么過問世事,自然是不知道湛凌星還有一個私生女的。

“哦?本郡主怎么沒有聽說過雍親王還有你這樣一個女兒?”二樓突然傳來清麗好聽的聲音。

湛魅、祁白梓都抬起頭望過去,只見一個穿著雍容雅致的女孩子正笑盈盈地看著他們。

秋謹言并沒有抬頭,只是唇邊露出了一絲輕微的笑意——他聽出了這是秋槿涼的聲音。

“最近本郡主總是聽聞有人冒充本郡主,鬧得本郡主不得安寧,你說是吧……湛魅?”秋槿涼雙手環于胸前,皮笑肉不笑。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湛魅,眉間是看不見的雪色。

她解開雙手,輕輕提起裙裾,望向她旁邊的人,笑道:“阿染,你說呢?”

楚子染并未接話。

秋槿涼和湛魅之間的關系本就微妙,他不想橫插一腳,平白惹人記恨。

秋槿涼好似也知道楚子染不會回答,她腳步不停,動作優雅地下樓,楚子染則跟在她身后,一并下來了。

空泓好似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

空泓望向秋槿涼,問道:“想必這位就是槿郡主了?”

“正是。”秋謹言和祁白梓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那她旁邊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