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沖

第十七章 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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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光杰捋捋胡須,安然若泰,下命令道:“子穆,咱們在的錢和賬,得想個法子抹平了,捉賊捉贓,查不到錢,萬歲爺也定不了我們的罪。”

“下官這就去辦。”錢子穆拜別恩師,便出了祺王府。

龔光杰回到祺王府藏書閣,輔導祺王的功課。祺王自從外出開府,沒有皇后的管束,每日只睡三個時辰,其他時間不是在練習武藝,便是看書寫字,一刻不能懈怠。龔光杰也對敬靈帝說起,祺王念書,比他手底下最努力最優秀的學生還要刻苦,而龔光杰說的那個學生便是祺王的外公甄海。

十四年前,甄海入獄后,唯一去看過他的人便是自己的老師龔光杰。龔光杰陪他飲下的斷頭酒,陪甄海吃了最后一頓飯,也是他為冒著風險,為甄海全家收尸。

他也是唯一一個,在眾人忌諱祺王出身時,請命做年幼祺王老師的人。

趙府。

趙謹明下了死命令,不準借此事向龔光杰一干人發難,還要防止有不明事理的人或是那些初入宦海,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趁機對付龔光杰。

徐慎道:“老師,此事無論如何,只要司法介入,咱們可都懸了,原本就是冤假錯案。”

“一不可威脅到太子,二不能觸及趙文貞,南北都要顧及,這就難辦了。”

李復獻計說道:“這件事好辦,咱們,龔光杰,司禮監三方都派出人查,表面上都不偏不倚,公平公正,可派出這么多人去查,下面人就算是不明白上頭的意思,可勁兒地查,也是免不了相互之間的勾心斗角,再相互使絆子,上下之間的刁難拖延,那更是查到猴年馬月都弄不清楚的。”

徐慎駁道:“要是下面有幾個硬點子,一根筋,尤其是那些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個個黑白分明,個個都想著榮耀門面,彪炳史冊,他們是真敢把事捅上天去給你瞧。”

李復含笑,擺擺手道:“不妨事,不妨事,就說謀逆是大事,不容他們慢慢查,限令一個月查清,一個月查的牽扯這么廣的案子,誰查得清楚?又不是神仙。”

趙謹明之子趙世祖匆忙進屋,滿頭大汗,看得出他是著急趕回來的,氣都還沒喘勻,便對屋里的三人說道:“剛剛見到錢子穆了,他聽我們的人說,他現在去弄賬本的事了,司禮監也在著急這件事呢,聽說司禮監拿的一點不比龔光杰他們少,都像熱鍋上的螞蟻。”

趙謹明一聽司禮監也在其中,那內衛便不足為據,內衛的俸祿補貼都是司禮監撥的,誰能保證內衛沒用過魚難成送去的錢?

趙謹明笑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誰也不敢弄誰,他安然地坐下,命侍女上茶。

一月時間,單單查魚難成十四年來的財產去向和人際關系都不足夠,內閣和司禮監便要下面的人送上審結書,最終也不出意料地匆匆定了案,各位好息事寧人,相安無事,查案之人還從魚難成家繳獲大量白銀,充入國庫,也算得上是立了功了。

在此期間喜訊傳來,仁清太子解除北境之危,不日即將凱旋而歸。

可這國家的喜訊傳到不爭觀,如驚天霹靂,月娘慟哭不語,不思飲食。

魚菀青這段時間,還不爭觀客舍中準備著魚難成的考問,將魚難成讓她讀的書,都重新翻閱了一遍。

聽聞父親去世的消息,魚菀青只覺得如夢一般,不敢相信,一直守在月娘身旁,呆若木雞,不思飲食。

直到阿讓親手為魚難成刻了靈牌,祭奠亡靈。

魚菀青望著靈牌,刻著“魚難成”三個字時,她潸然淚下,直到這時候,才確信父親已經不在了,并不是月娘在欺騙她,那音容笑貌一遍遍在回憶的回想,父親那一聲聲親切的“菀青”……

就在魚菀青祭拜父親守靈時。

若拙道長來了,魚菀青原本以為他事來祭奠父親亡靈來,可不想他卻命阿讓將靈堂撤了,魚難成是謀逆之人,怎配有一方安撫他的靈位?

魚菀青眼睜睜看著阿讓刻了她爹的牌位,擺在案上,又眼睜睜地望著,父親的牌位被扔進灶中,被燒成灰燼。

魚菀青聽著牌位被燃燒發出的噼里啪啦的聲響,問身旁陪著她的阿讓:“阿讓哥哥,我娘說我爹是去救人的,他答應過我娘他是去救人的,他不可能去做那件事,我不信他是惡人。”

阿讓偷聽過若拙道長和月娘的談話,他明白這是怎么一會兒事,卻不知怎么和魚菀青說明,這件事既然是背著她說的,自己怎好說明,給她徒添煩惱?魚難成已經“伏法”,也不要壞了魚難成在魚菀青心中的慈父念想。

阿讓哀嘆:“古往今來背著污名而去的人,即使黃土隴頭,白骨化為灰燼,也沒有將冤屈洗凈的人太多了,你父親不是唯一一個,也會不是最后一個,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

魚菀青轉頭,含恨凝望阿讓的眼睛,雙目噙著淚問:“阿讓哥哥,你知道我是魚難成的女兒,謀逆是要誅九族的,我是不是也應該死呀?”

阿讓拍拍她的肩膀,搖頭道。

魚菀青含著淚水,目光尖銳逼人,質問阿讓:“阿讓哥哥,這樣的大榮忠奸不辨,善惡不分,你還想報效嗎?”

阿讓依舊堅定,畢竟這種事不是發生在他身上,他還有理由去堅定自己的夢想,義正辭嚴:“你我是大榮之人,生來注定了的,這是命運,改不了的,我們的大榮不一定每個地方都是好的,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有報效她的動機,改變那些不合理的存在,是你我應該去做的,將來如何,全靠我們自己。”

魚菀青此時沉浸在恨意中,這種仇恨,冤屈,有誰可以默默忍下?

魚菀青抬手就扇了阿讓一個響亮的耳光,惡狠狠地:“含冤而亡的不是你的親人,你當然不會懂!”

留著這句話,魚菀青轉身離開,阿讓木楞楞地杵在原地,若拙道長輕拍他的肩膀,問:“別怪她,遇到這種事,誰都受不了。”

“師父,沒事的,菀青要是打我幾下能好過些,打了也無妨。”隨后嘆息一聲,向遠去的魚菀青投去惋惜的目光,喃喃感慨:“她真可憐,這么小就沒了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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