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沖

第六十五章 出貴人

孫浩譽搖頭,道:“不在本官手中,只是本官知道織機最多的作坊已經被封了八年了,幾千架織機,可誰都不要,真是奇哉怪也。”

此刻,眾人頓時屏氣凝神,各自心里打著算盤。

大家都知道戶部和工部是一個鼻孔出氣兒的,二者吵來吵去便是為了叫孫浩譽說出魚難成的作坊而已。太子黨此時也悶聲不出氣,瞧著祺王黨巴西隊做足了自己好上臺。

最終,黃保睜開眼來,笑說道:“是呀,魚家的產業現在還沒有人接管?”

孫浩譽拱手,彬彬有禮地說道:“正是,本官覺得現在將魚家作坊重新盤出去,開了業,才是解決戶部工部難處的第一步。”

黃保點頭一聽,笑道:“司禮監覺得孫大人提的這個開源節流的議案好呀,內閣其他大人怎么看?”

司禮監能同意的,必然是敬靈帝早就默許了事,自然不敢有人有異議。

內閣會議散去。

黃保走出內閣,在御花園見到敬靈帝在賞花,便上前去見今日內閣中所議,一一告之,敬靈帝神情冷酷,一言不發,想起此時在來京路上的。

三日后,朝廷開始招人接下魚難成的家產,可無人來報名。戶部也不著急,反正他們也是真的沒錢,破罐子破摔,也不急著要錢了,大不了辭官回家去做布衣。眾人坐在堂里喝著茶,曬著太陽閑聊家常,府衙大門敞開著。

趙謹明府邸與戶部倒是對比鮮明了。

急需用錢的太子黨可坐不住了,李復見戶部工部一派盡人事聽天命的態度,急得直跺腳。徐慎思存許久,顫顫巍巍地說道:“要不,咱們找個人把這事兒接手了,太子那邊可托不起。”

李復不愿:“這樣一來,一旦戰爭失利,罪責可是要我們全擔著了,擔得起嗎?”

徐慎嘆氣道:“咱們這些人被祺王那些人一擠兌,萬歲爺那邊一道圣旨,就能全完蛋。原本想露臉,結果把腚一塊兒露了,這叫什么事?”

趙謹明的茶杯剛送到嘴邊,他突然會心一笑,將茶放下:“不用咱們的人,用趙文貞的人如何?趙文貞是封疆大吏,官兒做得大,說話有份量,出了事,皇帝也不敢動他。”

“老師,你說的是那個項子虛?”徐慎面有恐懼。這些年,他在文華殿確實了解了一些這個人的過往。

“用他豈不好?反正是陛下眼中釘,要是失利了,我們一股腦把罪責推到他辦事不力上,萬歲爺正好可以找個由頭殺了他,豈不好?”趙謹明道。

項子虛自從甄氏入宮后,便失了仕途,為求糊口,只得做起買賣來,他的生意能做大了,還多虧了趙文貞的幫忙。而趙文貞是一品封疆大吏,政權軍權一并抓在手里,早就不把趙謹明這個三品吏部尚書放在眼里。

這個項子虛就像是敬靈帝卡在喉嚨里的魚刺,拿不出來,咽不下去,又不能給人看笑話,只能自己忍著。趙謹明把項子虛拉到風口浪尖,與自己一個處境,以此牽制這些年來一直隔岸觀火的趙文貞。

隨后,徐慎邀請項子虛來自己府上,勸說項子虛接下魚難成的家業,好生辦差。至于上頭的事,包括稅賦,生絲,人力,朝廷自然會為他想辦法,一切優待。

項子虛知道朝廷現在的處境,自己是他們唯一的買家。而,前有魚難成,項子虛不會再這么傻,他給朝廷的第一份兒大禮便是一張長達二十年的欠條,空手套白狼將魚難成家業收入囊中。

朝廷也不是傻子,項子虛再狠,狠得過朝廷?飛鳥盡,良弓藏,項子虛好好做事,把錢還出來也把朝廷的派下去的事完成了,倒也罷了。可是若他他敢耍花招或是完不成任務,魚難成的家業也能立馬收回他們手里。

京郊城外,一戶孤零零農家小院子,院中種著各式各樣的小菜,一個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手持簸箕,將簸箕里的糠撒在地上,一群雞一擁而上,圍繞在中年男子身旁,瓜藤下兩只狗相互依靠著閉眼熟睡。籬笆圍墻外傳來腳步聲,原先還在呼呼大睡的狗立即警覺地跳起身來,往門口而去。

只見一位面如冠玉的,高瘦挺拔的男子在籬笆外敲門,口中喊著:“師父,我來了!”

里面的中年男子帶著笑,開門來:“德清來了,進來坐。”

一面邀請這位叫德清的男子進門來,一面放下手中的活兒,去屋里倒茶。這個叫德清的年輕男子正是櫻花內衛的真正首領裕王。他小心地驅趕擋路的雞群,避開地上斑駁的雞糞。

瓜藤之下,熱茶兩杯上桌,裕王笑道:“師父,官府的人在到處找你,你倒好,跑這兒躲清閑來了。”

中年男子便是項子虛。

“都打著小算盤呢!趙謹明想把白花花的銀子全往關外送去,留在軍中,留在太子的腰包里,可龔光杰他們現在心里想的如何把錢用在民生社稷上,這筆錢不能全給太子。要是這筆錢師父一口氣交清了,把太子喂飽了,趙謹明他們很快就會被內衛處理掉,皇帝最怕的人就是趙家,他們有權,還有了錢,你說他還有什么不敢的?”

“你老人家就不擔心父皇嗎?他本就容不下你。”

項子虛笑一聲:“二十多前就容不下我了,早就習以為常了。只是這次不同,為師看在甄家和祺王的面子上,要幫你父皇一把。為師這筆錢,二十年期限,利息都夠辦下個魚家產業的了。師父要給你父皇存著錢呢,存到最要緊的時候才能拿出來用的錢,這是保命的錢。”德清作為徒弟,從來看不清項子虛的心思,亦正亦邪,時而與朝廷對抗,時而幫著朝廷渡過難關。

“老師就不覺得虧嗎?辛辛苦苦的家業,全抵押給了朝廷。”

項子虛坦然一笑:“我平生最大的心愿便是輔佐君王,做一代名臣,奈何造化弄人,我有那個心,君沒有要我輔佐的心,我做生意也算是曲線救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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