禟王無話可接,轉頭望著街景愣神,在攢動的人群中看見兩個熟悉的身影,他失了神地喊出聲來:“四哥,你看那人是誰?!”
禟王豁達開朗,對事不上心,一向懶散隨意的他突然慌了神,裕王立即緊張起來,連忙湊上前去,一面看一面問:“你看到誰了?”
禟王支支吾吾地指去:“四哥,你瞧,那人是不是父皇,還有黃保?”
裕王順著禟王的指向看去,仔細一瞧:“正是父皇!走,快下去請安!”
二人轉身便讓侍衛仆從整理衣冠,下樓請安。
街面上。
敬靈帝一身藏藍色寬袍,頗有些魏晉風流名仕之態,黃保粗布短衫,跟在他身后,奉承著一張笑臉。敬靈帝抬眼,望見前面高高懸掛著的一塊布簾招牌,笑說:“到了!”一面爽朗地笑著,一面走過去。
前年,敬靈帝微服出宮,路過此地,在這里吃了一碗涼粉,覺得酸辣爽口,口味甚得他心。之后只要是微服出宮,必然要到此處,吃上一碗涼粉。
和阿莫喝完了大碗茶,見旁邊的涼粉鋪子生意很好,排隊的人都堵了半邊的路,摸一摸自己已經吃得半飽的肚子說:“阿莫,這東西應該不錯吧。”
阿莫卻搖頭說:“師叔,你都吃了多少了,待會兒回去還要用晚膳呢,怕你吃不下。”
嬌笑著揚起頭,抬手掐著阿莫臉頰的肉,笑道:“我吃這個,至于觀里的晚飯,以后天天可以吃,不差這一頓,對了,你這么大的個子,一定容易餓,你幫我吃了吧!乖啦!”
說完,便撒開手往涼粉鋪子門外長隊的末端跑去,阿莫揉著被掐紅的臉頰,結了茶錢,他皺著八字眉頭,撅起嘴來,一臉委屈地喃喃自語道:“真不懂阿讓為何老喜歡跟著你?真是找罪受。”
排隊,前面的人正好是敬靈帝和黃保。
“主子,要不您去一旁的茶攤上歇著,老奴這在這里候著?”
“不必,咱倆一塊排隊等。”敬靈帝聲音爽朗,每次出宮他心情都變得非常好。
在他們身后,雖然挨得近,可因為這集市太過嘈雜,她只瞧見前面的兩個人一直在說話,卻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么。
此時一匹駿馬駛過,速度倒也不快,只是因為集市太擁擠,行人向兩旁避讓時推推搡搡。沒站穩,讓后頭的行人一推,撞到前方的敬靈帝和黃保二人。
“主子,您沒事吧?”黃保打量著敬靈帝身上被推過的地方可有傷痕,才轉過頭來去責備后面的人。
敬靈帝輕輕拍衣裳,說道:“沒事兒的。”
連忙道歉,拱手說:“小道失禮了!”
抬起眼來,那敬靈帝一臉驚愕地望著她,黃保也愣了愣,敬靈帝的腦海中如驚天霹靂一般,“玉奴?!”
茫然不知,“先生,您說什么?”
敬靈帝凝著她,不言語。見兩個陌生人盯著她瞧,有幾分害怕,正想溜走,讓黃保抬手攔下:“這位道長,您是在何處修道的?”
哪里能說明身份?轉身便擠入人群之中,黃保年紀大了,也追不上她,很快便找不到了。往回跑的路上撞見阿莫,阿莫見了她,還笑問:“你又闖禍了?”
沒好氣地邊走邊說:“快走!我剛才遇到兩個碰瓷的,還好我跑得快,要不然怕是要賠錢了!”
“你把人家怎么了?”阿莫可不信說的遇到碰瓷,按著的習性,十有八九是闖禍找說辭。
“就碰到個大老爺,就一直盯著我,他旁邊的人還要攔我不讓我走,你說不是碰瓷的還能是什么?”阿莫不回答,只是點頭。原本想說,她遇到了登徒子,可想這話不便說出口,也就咽下。趁著人家沒追上來,連忙領著回去。
敬靈帝黃保二人在人群中沒找到,倒是遇見了自己的三個兒子,裕王,祦王,禟王。
方才便是那騎著駿馬讓路人避讓的便是祦王,他受邀來這里的茶樓與兄弟二人會面的,卻在茶樓門前見到二位兄弟,還不容他與二人打招呼,禟王便上前與說敬靈帝也在此處,拉著他一并過來請安。
“父親!”三人拱手行禮說道,因為是在宮外,不可冒然稱“父皇”。敬靈帝平復激動的心情,命三個兒子起身來,護送他回宮去。
東皇宮。
“陛下,是這御膳房的飯菜不合胃口?”黃保收拾起已經放涼卻還未動筷的飯菜,吩咐身旁的柯正淳叫御膳房準備宵夜。
“黃保,你也看見她了,你說那個人是不是她?”黃保回頭去,見敬靈帝神情悵惘,他心里也如同壓了一塊兒巨石一般。
“陛下,老奴覺得那個道姑只是乍一眼看見與娘娘有幾分相似,可多看兩眼,最多也只有個五六分相似而已。”
“縱使只有五六分相似,可那個孩子的那雙眼睛,和貴妃一模一樣,她被朕盯著看的神態和初見貴妃時一個樣子……”黃保不知如何言語,在一旁收拾著碗筷。
“黃保,你明天就派
人過去,她穿著道家的衣衫,清靜觀有許多小道姑,一定要找到她……”說道這兒,敬靈帝止住了,思忖片刻,“你找到就行,不要聲張。”
“不要帶到宮里嗎?”黃保問。
“玉奴就是玉奴,普天之下,千秋萬代,也只有一個甄玉奴,她不在了,朕明白,即使有個模樣長得像的人,那也不是她,誰都不能代替了她。朕這個年紀,朕就是想認識那個孩子,讓她在宮外,衣食無憂,過上好日子,玉奴生前便不喜歡待在宮里。”
“老奴記下了。”黃保瞧著敬靈帝神思飄渺,便知道他又回憶起往事來了。
敬靈帝記得,甄貴妃剛進宮那會兒,敬靈帝問她為什么要學飛檐走壁,她說,她從小練功就是為了不讓命運掌握在別人手里,飛檐走壁為了逃離命運,也為了保護自己。
宮里武功高強的人很多,可他們也沒能逃離命運,武功高強也護不了自己,何況是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