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姵的心在流淚。
文淵侯府果真是好教養,教出來的孩子個個都這般實誠。
之前花輕寒說讓花貴妃替她求情,她順嘴道個謝,以為這事就翻篇兒了。
沒想到人家姐弟兩個真把這當回事,而且這么快就付諸行動。
“姐夫果真去了云落宮?”她都有些不忍心問了。
小年公公道:“哪兒能呢,陛下在退思殿等著您,不會讓您一個人去見皇后娘娘的。”
“姐夫就是講義氣。”蕭姵挑了挑大拇指,毫不吝惜對天慶帝的夸贊。
小年公公陪著她笑了幾聲。
陛下講義氣那是對您,對其他人,呵呵……
退思殿是皇帝寢宮中一座偏僻的殿宇。
天慶帝登基后,因酷愛這里清幽雅致,便命人依照自己的喜好布置成了一個小書房。
蕭姵時常出入大魏皇宮,對此處也是極為熟悉。
隨小年公公沿著長廊行至殿門外,一股夾雜著點心味兒的龍涎香氣撲面而來。
蕭姵的胃一陣抽搐,哪里還等得及宮人門通報,推開殿門跑了進去。
“桂花栗粉糕、梅花香餅、吉祥果……姐夫萬歲萬歲萬萬歲!”
斜倚在小榻上的天慶帝手一抖,書卷直接滑落。
抬眸一看,就見衣著不甚齊整的男裝少女已經撲到了圓桌旁。
他顧不上下榻,輕聲喝斥:“先去凈手!”
跟在后面的小年公公忙招呼兩名宮女進來伺候。
等蕭姵把手洗干凈,天慶帝已經坐在了圓桌旁。
他指了指身邊的椅子:“坐下慢慢吃。”
蕭姵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小九給姐夫請安。”
天慶帝笑罵道:“餓得鼻子比狗還尖的人,竟還顧得上這些虛禮!”
蕭姵隨手拈了一塊點心塞進嘴里,嚼了幾下才含糊不清道:“姐夫,怎的全是點心,也沒說給我準備些飯菜……”
天慶帝順手給她倒了杯茶:“你倒是給朕說道說道,身份尊貴的弋陽郡主是怎么把自己搞成個……這副德行的?”
“餓死鬼”三個字,他真是有些說不出口。
蕭姵把點心咽下,又喝了一大口茶水,這才道:“晴照呢,她沒把事情經過同您說么?”
天慶帝道:“既是你做下的事情,朕就只聽你說。”
蕭姵哪里肯信這樣的話,但這種時候再耍嘴皮子就不招人喜歡了。
她老老實實交待:“我把曹錕給揍了。”
天慶帝扶額:“金吾衛是做什么的你不清楚?那曹錕乃是曹節的嫡長子,你好歹也給朕留些臉面。”
蕭姵道:“正因為曹將軍是天子近臣,又身負京城安危之重責,他的兒子犯了錯才更應該好好教訓。”
天慶帝彎起手指在她腦門上敲了一下:“數你嘴皮子利索!一個曹錕打了也就打了,少年郎吃點教訓也不是什么壞事。
問題是你動什么手啊?
京里那么多的衙門,那么多的官員,曹錕真要做了欺男霸女的事,有的是辦法治他。
再不濟,你出錢雇人背地里收拾他一頓,誰會把這事兒扯你身上?”
蕭姵嘟了嘟嘴:“我……”
她能說皇帝姐夫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嗎?
“別以為朕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
不就是這兩個月小五管你管得嚴,把你給憋壞了。
所以趁著他去廣陵給你小姑姑送嫁,你就迫不及待出門惹禍!”
“我也沒想惹禍……比武的時間地點都是精心安排的,曹錕又愛面子,就是被揍了他也不會同別人說的。”
“那你還來朕這里求救?”天慶帝的嘴角忍不住勾了起來。
看蕭家小九吃癟,絕對是他人生最大的樂趣之一。
蕭姵翻了翻眼皮:“還不都是花輕寒,鬧那么大的動靜,怎么還瞞得住嘛。”
天慶帝道:“你就是個小禍害!輕寒人品端方文采飛揚,好好培養一番定然是安邦之才。
可你呢,偏生拉著他去寫什么戲本子,整日風花雪月的能有什么出息?”
蕭姵分辯道:“誰拉他了,姐夫可不要亂扣帽子!”
天慶帝攤了攤手:“朕也不想扣你帽子,可將來輕寒要是真沒出息,太后和花侯那邊該怎么交待?”
蕭姵怒了。
太后是花侯的嫡親表姐,花輕寒又是花侯唯一的兒子,他要是沒出息,那兩位生氣都是輕的。
可說到底,這件事和自己有什么關系?
天慶帝見她活脫脫像只炸毛的小獅子,終于哈哈大笑起來。
“姐夫,你——”
要不是顧及對方的身份,蕭姵真就一拳揮過去了。
天慶帝用絲帕擦了擦眼角,這才道:“你還是趕緊去換身衣裳,你大姐姐的人差不多也該來了。”
蕭姵偷偷白了皇帝姐夫一眼,又匆匆往嘴里塞了好幾塊點心。
天慶帝吩咐一旁的宮女:“把汝南郡剛進上的衣裙取一身來給郡主。”
那宮女躬身退下,不多時便取來了一身淺碧色的裙衫。
蕭姵看著那樣式繁瑣的衣裙,頓覺頭痛不已。
那宮女忍著笑,溫聲道:“郡主請隨奴婢去更衣。”
蕭姵無法,只能隨她去了書房內室。
能在皇帝身邊伺候的宮女,個個都是聰明伶俐心靈手巧。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煥然一新的蕭姵出現在天慶帝面前。
饒是見慣了各色美人,天慶帝還是忍不住在心里贊嘆了一番。
蕭家的人都生得很不錯。
他的皇后蕭姮,十多年前便已艷冠京華。
如今的蕭家小五爺,縱覽整個京城貴族圈,論長相幾乎無人能敵。
更遑論半個多月前剛嫁去廣陵郡的蕭家小姑姑,那是公認的京城第一美人。
反觀蕭家小九,大約是在他跟前長大,又是個男孩子性格的緣故,他幾乎把她當自己兒子一樣對待。
至于容貌,是真沒怎么在意過。
誰曾想經過一番仔細裝扮,小九竟有這般驚人的美貌!
蕭姵并不覺得自己有什么美的。
女孩子的衣裳她不是沒有穿過,可似這般繁瑣的裙衫,她從前是根本不碰的。
若非方才那宮女說這已經是汝南郡進上的衣裙中最素雅的一身,她都要懷疑姐夫又在故意坑她。
蕭姵不自然地笑了笑:“姐夫,要不咱們也不用等大姐姐來請了,還是主動過去吧?”
天慶帝訕笑:“小九,貴妃還在等朕一起用午膳,你看……”
蕭姵的鼻子都氣歪了。
狗屁的講義氣,這分明就是死道友不死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