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王一提魏綽,魏鳶立刻停止了掙扎。
天慶帝對他是不錯,一口一個“鳶弟”叫得十分親熱。
但他們相處的時間太短,他對這位皇帝堂兄的脾氣完全不了解。
當然,以他的身份落到魏綽那樣的境地倒是不至于。
不過既然堂兄已經發火了,自己最好還是不要火上澆油,先混過這一關再說。
榮王松開手,輕斥道:“還不趕緊走!”
魏鳶乖順地點點頭,跟在他身后走出了書房。
直到父子二人回到安寧宮,榮王才把蕭姵離京的事說了出來。
魏鳶勃然大怒:“蕭小九算計我!”
見他一副立刻就要去找人算賬的模樣,榮王冷聲道:“你鬧夠了么?”
魏鳶咬牙道:“父王,您為何要幫著蕭小九來騙孩兒?”
榮王半分開玩笑的心情都沒有。
“鳶兒,你說小九算計你,可你忘了是誰算計在前?
前一晚為父與你說得分明,男子漢要活得光明磊落,千萬不要使陰謀詭計,你卻半句都沒有聽進去。”
魏鳶大聲辯駁:“我不過是想與蕭小九多些相處的機會,算什么陰謀詭計?”
榮王輕嘆道:“鳶兒,你還是太年輕了……為父問你,你是想得到小九的人,還是小九的心?”
魏鳶毫不猶豫道:“我當然想得到她的心……”
不先得到人,又何談得到心?
榮王又道:“為父再問你,你和小九只是兒時的玩伴,十多年來連面都沒有見過,你為何就認定了她?”
魏鳶陷入了沉思。
這樣的問題他從前不是沒有想過。
他想娶蕭小九,當然不是因為兒時被她啃過一口。
但自從他懂事,他就知道榮王府的尊榮得之不易,想要守住更不容易。
母妃和嬤嬤們不不止一次在他耳邊念叨,北地的女孩子身份太低,沒有一個配得上做榮王府的世子妃。
他將來的妻子,只可能是京中的高門貴女。
可他離京時年紀太小,蕭家小九是唯一一個給他留下印象的京城高門貴女。
后來他有資格調動府里人手了,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打探蕭小九這些年的消息。
一開始他只是出于好奇,可誰能想到蕭小九會是那個樣子。
別說京中的高門貴女,就連北地,甚至是北戎都未必尋得出這么厲害的女孩子。
魏鳶也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滋味,但關于蕭小九的事情他知道得越多,心里就越放不下她。
尤其是這一兩年,北地主動向他示好的女孩子漸漸多了起來,他越發覺得只有小九那樣的女孩子才值得他喜歡。
然而,當父王這樣當面把問題挑明時,他竟不知該怎么回答。
榮王拍拍他的肩膀:“鳶兒,為父很欣賞你的勇氣和執著,但絕不贊成你這輩子只擁有勇氣和執著。
小九用計離開京城,于你而言肯定是個不小的打擊,但同時也是一個靜下心來認真思考的機會。
待她歸來之時,為父希望你能想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又該如何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蕭姵和桓郁一口氣跑出幾十里,才把速度降了下來。
“桓二哥,那邊有棵大樹,草也長得不錯,咱們去歇一歇。”
桓郁自是沒有異議,兩人下了馬,一起走到了大樹下。
兩匹馬極有靈性,自去一旁啃食青草。
蕭姵完全不顧形象,一把扯下身后的包袱,直接躺倒在大樹下。
“累死小爺了……”她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嘴里雖然喊著累,模樣看起來卻是無比的快活。
至少桓郁認識她這么久,就從未見她這般輕松自在。
他靠著大樹坐了下來:“小九心情很不錯嘛!”
蕭姵坐了起來,挪了挪也靠在了大樹上。
“我活了十五年,快活的日子有過很多,卻都和京城無關。
如果不是為了我最在乎的那些人,我大概永遠都不會想回去。”
桓郁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
他一直以為小九和阿際是一類人,其實他們完全不一樣。
蕭姵用手肘拐了他一下:“你在京里待了一個多月,喜歡么?”
桓郁搖搖頭:“不喜歡。”
“回答得這么干脆啊,京城就這么不招你待見?”
“其實我不是不喜歡京城,而是沒有什么特別喜歡的地方。”
蕭姵越發好奇了:“喂,你才十七歲,怎的像那些看破紅塵的老和尚老道士一樣。”
桓郁笑道:“我若是真看破紅塵,坐在你身邊的就該是個和尚道士了。”
蕭姵做了個鬼臉:“你可別想蒙我,我認識那么多的男孩子,最知道你們想要什么了。
你一不缺錢二不缺權,加之又出身將門,肯定想做一位蓋世英雄。”
桓郁幾乎笑出聲來:“原來小九的夢想是做一位蓋世英雄?”
蕭姵道:“這一點我從不避諱,我就是想做一位蓋世英雄。”
桓郁看著她自信滿滿的模樣,也不知怎的,腦海中竟響起來祖父說過的話。
——英雄當喝醇酒、騎烈馬、娶美人。
以小九的本事,做個英雄應該沒有問題。
醇酒、烈馬她從來不缺,可美人……
正想著,耳邊竟響起了一陣笛聲。
他偏過頭一看,只見蕭姵不知什么時候竟摸出了一只極短的竹笛,似模似樣地吹奏起來。
竹笛越短,聲音就越是清脆,最適合吹奏節奏歡快的曲子。
蕭姵吹奏的只是一支普通的民間小曲,她的技巧也算不上高明,可桓郁的心情卻是從未有過的明朗,壓在心頭十多年的陰郁似乎一掃而光。
一曲終了,他贊道:“沒想到小九還精通音律。”
蕭姵咧咧嘴:“這可不敢當,我就是個半吊子,從來不敢在人前吹奏,今日在桓二哥面前獻丑了。”
桓郁笑著搖搖頭:“趕了半天路,你該餓了吧?”
蕭姵從包袱里摸出一個白布包:“我帶了吃的。”
“你不是擔心被榮王世子發現端倪,怎的還準備這么充分?”
“這些都是貝媽媽……就是我的乳娘替我準備好,提前就送到馬廄那邊的……”蕭姵把白布包塞給桓郁,又從包袱里取出了一個油紙包。
“這是貝媽媽做的肉脯……呀!”她突然驚呼了一聲。
桓郁忙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