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老國公常年駐守邊關,蕭姵這些年沒少往雁門郡跑。
但她每次都是選擇最近的線路直接北上,西北方向卻從未走過。
聽聞前方驛站的飯菜不錯,她立刻又有了精神。
饅頭肉脯足以果腹,長時間騎馬她也能夠忍受。
但熱氣騰騰的飯菜和舒服的床鋪能讓人養精蓄銳,對于出門辦差的人來說自是更為有利。
兩人收拾利索,重新上馬前行。
然而,桓郁所說的“幾十里”卻并非蕭姵想象的二三十里。
直到天色已近黃昏,他們才終于抵達了驛站。
驛站規模不大,前來招呼他們的是一老一少兩名驛卒。
老的須發皆白,少說也有六十多歲。
少的滿臉稚氣,模樣看起來比蕭姵還小一點。
蕭姵縱身躍下馬背,氣鼓鼓道:“公子,沒想到你也會騙人!”
桓郁翻身下馬,把韁繩交給她:“小九,去把馬匹安置好。”
蕭姵吐了吐舌頭,牽著兩匹馬隨那年少的驛卒去了馬廄。
年老的驛卒將桓郁引進了驛站中。
他邊走邊道:“公子的脾氣真是好,方才那小廝膽子也忒大了。”
桓郁道:“小孩子家頭一回出遠門,估計是累著了。”
老驛卒搖搖頭:“半大小子最能鬧騰了,哪里知道什么是累?
老漢瞧著他是餓了,您若是不信,待會兒飯菜得了,他一個人就能吃兩個人的。”
桓郁好笑道:“正長身體的年紀,吃就吃吧……”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了客房外。
老驛卒將房門推開:“公子,這是我們驛站最大的房間,被褥都是才剛拆洗過的。
今晚您二位就住在此處,老漢這就去安排飯食。”
“稍等一下。”桓郁喚住老驛卒:“煩勞你再給我們安排一間房。”
老驛卒疑惑地看著他。
桓郁有些頭痛。
話多、聲音大、太負責任,這是很多上了年紀的人都有的特點。
今日這老驛卒真是把三個特點都占全了。
他耐著性子解釋:“我那小廝晚間睡覺喜歡磨牙。”
老驛卒表示非常理解,大著嗓門道:“小子們都這樣,吃飯的時候沒個夠,一到晚間就磨牙放屁……”
他一邊嘮叨一邊把旁邊的一間房打開:“讓那小子住這兒。”
桓郁剛想道謝,余光就見蕭姵和那名年少的驛卒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兩人的面色都不怎么好看。
他沖蕭姵招招手:“小九,快來看看你的住處。”
蕭姵黑著臉走了過來。
那老驛卒搖了搖頭,對那年少的驛卒道:“小山子,你還愣著做甚,趕緊去給公子打熱水。”
年少的驛卒敢怒不敢言,隨在他身后去了廚房。
兩人的背影一消失,蕭姵就狠狠啐了一口。
“這老頭兒的嘴真碎,他自己睡覺才磨牙放屁打呼嚕呢!”
桓郁摸了摸鼻子。
小九火氣正旺,他這個始作俑者最好還是別吱聲為妙。
年少的驛卒很快把熱水送了過來。
兩人各自回房洗漱。
不多時,老驛卒把飯菜送到了桓郁的房間。
“公子請慢用。”
桓郁道了謝,并在托盤上放了一小塊碎銀子。
驛站與客棧不同,一般來說是不需要打賞的。
但今日這老頭與小九似乎天生不對盤,還是趕緊把他打發了。
老驛卒活到這把年紀,在驛站混了一輩子,豈會連這點意思都看不懂。
他把碎銀子攏進袖中,歡天喜地的離開了。
騎行了一整日,午飯又吃得簡單,桓郁和蕭姵早已饑腸轆轆。
驛站的菜色極為尋常,兩人卻吃得非常香。
年少的驛卒將碗碟收走后,桓郁笑道:“這驛站遠是有些遠,但飯菜的確不錯,這一點我沒有騙你吧?”
蕭姵撇著嘴道:“鬼才信你呢!肚子餓起來哪有不好吃的飯菜?”
“吃的太飽不宜早睡,你要不要出去走走?”桓郁建議道。
“騎了一天馬,我可是一點也不想動了,要不咱們聊會兒天?”
“小九想聊什么?”
“嗯……”蕭姵想了想:“這些年我光注意北戎了,桓二哥不如與我說一說流云國。
我除了知道他們國主姓李,兵馬大元帥叫梁雋,有個兒子叫梁若儒之外,其他情況可說是一無所知。”
桓郁倒了兩杯熱茶,把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流云國國主的姓氏乃是前朝皇帝所賜,其實他并非中原人氏。”
蕭姵恍然:“難怪他們百多年來一直視大魏為仇敵,原來是心里還惦記著前朝。”
桓郁道:“惦記前朝倒也未必,但惦記中原的繁華富庶卻是一定的。
我曾經聽過一種說法,大魏開國時,李氏皇族幾乎被屠殺殆盡,唯有殤帝最小的公主逃過一劫。
據說那位公主就是在一千余名殘兵的護衛下逃到了流云國。”
蕭姵端起茶杯晃了晃:“雖是傳說,但我覺得可信度極高。
譬如說那梁家,一聽就是出自中原的姓氏,他們的先祖說不定就是當年護送公主去流云的殘兵之一。”
桓郁道:“讓人生疑的地方還遠不止于此。流云與北戎一般都是蠻夷,他們打仗卻不像北戎人那般只憑勇武之力。
那梁雋更是精通中原的各種戰法,這可不是隨便學一學就能做到的。
想來他的先祖在前朝定然不是一般人。”
蕭姵把杯里的茶水一飲而盡,感嘆道:“這些年老郡公一直駐守兩國邊境,也真是不易。”
桓郁道:“所幸流云國的國力不算強盛,沒有能力如北戎一般與我大魏大動干戈,否則大魏想要安寧就更難了。
對了……我還聽過另一種說法。
據說當年那位前朝公主嫁給了流云的一位部族首領,她的兒子后來又娶了流云國的公主。
而如今流云國的國后便是她兒子的孫女。”
蕭姵嗤笑:“如果這傳說屬實,那只能說明前朝余孽妄圖顛覆大魏的心一直都沒有死。
若是國后的兒子將來能夠成為國主,勢必對我大魏興兵。”
桓郁道:“這完全有可能,因為國后去年剛生下了一個兒子。
只是流云國的后宮不似大魏后宮這般平靜。國后自己的地位也不甚穩固,加之妃嬪們的兒子都比國后的兒子大,將來鹿死誰手猶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