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是地包天,而是一張嘴完全合不攏,以至于臉型都有些扭曲。
不熟悉的人猛然間見到他的模樣,很有可能會被嚇到。
普藍搖搖頭:“十名婢女中,奴婢的長相最普通,腦子也最笨……”
“公子,奴婢此生若能得您一分真心,死而無憾。”
梁若儒替她擦了擦眼淚,溫聲道:“當初國主賜了十名婢女給我,最終留在我身邊的卻只剩下你一個,你可知是何原因?”
正如桓郁所言,梁若儒的眉眼生得還算清秀周正,就是兜齒太過嚴重。
兩人朝夕相伴那么多年,她是婢女,也是沒有名分的侍妾,卻從未得到過他這樣溫柔貼心的對待。
見她反應這般激烈,梁若儒自嘲道:“我果真如此嚇人么?”
普藍是流云國主派到梁若儒身邊的,伺候他已經近十年。
尤其是對待普藍,他的態度一直都非常溫和。
但只有普藍自己知道,公子溫和的只是外表,他那顆心從來都是冰涼的,或者說是別人永遠無法靠近的。
梁若儒抬起手,止住了她的話。
從他記事起,因為容貌異于常人遭受的嘲笑數不勝數。
但他不是靠容貌混飯吃的人,從來也沒有把這些嘲笑當回事。
之所以選擇離開軍中,并且常年戴幃帽,完全都是因為他的父親。
父親相貌堂堂,母親容貌端莊,兩家人往上數三代都沒有一個是兜齒。
一開始父親并不在意,畢竟梁家世代將門,前程靠的是真本事。
直到外祖父五十壽誕那一日,一名兜齒男子的出現,讓父親開始懷疑母親的清白,更懷疑他的身世。
從那以后他便戴上了幃帽,不是為了遮丑,而是不想讓人閑話,更不想讓父親沒臉。
至于說國主的不信任……
正所謂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對于大權在握的國主而言,他雖不至于到完全無用的地步,但面對天大的利益,他同樣是可以被犧牲的。
“普藍,你方才之所以傷感,是覺得我不應該答應國主走這一趟,對么?”
普藍點點頭:“是,公子乃是國主身邊的第一謀士,而非第一勇士。
更何況此番去北戎,您完全可以繞遠路,何必非要聽國主的安排?這不是……”
“送死”兩個字,她實在是不忍心說出口。
梁若儒淡淡道:“普藍,事情到了這般田地,有些事情我也不想一直瞞著你。
國主生性多疑,從來沒有真的相信過任何人。
方才你也說了,當初他把你們安插到我身邊,明面上是伺候我的飲食起居,其實是在我身邊安插棋子。
如今他為了實現更大的野心,我自然也可以被他當做棋子。
你是做過棋子的,應該知道棋子的命運從來不由自己主宰。”
普藍有些心驚肉跳:“公子,您的意思是國主讓您跑這一趟,其實是讓您來做個幌子?”
梁若儒撫了撫她的鬢發:“還說自己長相普通腦子笨?普藍心眼實樣貌清秀可人,腦子一點也不笨。
我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讓魏人以為流云與北戎要相互勾連。
若是派別的人來,那些奸滑無比的魏人如何會相信?
唯有我親自跑這一趟,他們才會把注意力全放在這件事上,也才能掩蓋國主的真正意圖。”
“可……”普藍的眼淚又一次滑落:“您的命也只有一條啊,國主的心也太狠了,當初若是沒有您替他出謀劃策,他未必能坐上如今的位置。”
梁若儒笑道:“話也不能這么說,國主終究對我有知遇之恩。當初若是沒有他,我恐怕早就已經不想活了。
況且此行風險雖大,我也不一定就會死。
北戎的桑吉和扎不脫兩位王子就在山的那一邊。
只要我們能順利翻過這座山,他們定然會來接應,到那時魏軍便只能眼睜睜看著我們與北戎人見面。”
普藍的心情并沒有因為他的安慰而有所好轉,反而更亂了。
北戎人驍勇善戰不假,可魏軍也不是吃素的。
十八年前那一場戰爭,魏軍雖然傷亡慘重,最終乞降的不照樣是北戎么?
更何況那桑吉和扎不脫年紀不過十七八,就是兩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他們豈會是大魏蕭老國公的對手?
天有不測風云,萬一中途發生點什么意外,公子又該如何應對?
梁若儒豈會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他輕輕握著普藍的手,柔聲道:“普藍,我這一生雖不算長,卻也什么事情都經歷過了。
如今唯有兩件事留有遺憾。
一是沒能給你一個名分,二是沒能看著星星長大。
若是此次我能僥幸逃脫,回到流云的第一件事就是娶你為妻。”
普藍幾乎忘了呼吸。
她的確是想有個名分,卻從未敢奢望成為公子的妻子。
梁若儒捏了捏她的手:“星星是我唯一的骨血,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若是我回不去了,拜托你替我照顧好她。”
“不……”普藍把手抽出來,捂住了他的嘴。
梁若儒把她的手拿下來,正色道:“我不是在和你玩笑,待會兒我們出發后,你就留在此處。兩日后不管聽到什么風聲你都不要搭理,立刻返回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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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們都是國主安插在您身邊的棋子,您卻一直沒有挑明。”
“棋子……”梁若儒咀嚼著這兩個字,露出了一絲慘淡的笑容。
普藍看著他那越發扭曲的臉,心里難受極了:“公子,有些事情您不必這般在意。”
梁若儒笑道:“是,你的長相就如同這朵野花,清秀有余嫵媚不足,既不會討好我,也不懂得拉幫結派。
可有一點,她們所有人都無法與你相比。
你的心眼太實,一旦認定了什么人或者什么事,便永遠都不會改變。”
“不必在意?你指的是我的容貌,還是國主的不信任?”
“奴婢……”
“公子……”普藍停止了哭泣:“原來您早就知曉……”
“知曉什么?”
但普藍伺候了他那么長時間,早已折服于他的人品和才學,又豈會在意他的外表?
普藍咬了咬嘴唇,眼淚簌簌落了下來:“不,奴婢是太歡喜了……”
“是么?”梁若儒掀開紗簾,露出了那張有些慘白的臉。
梁若儒對身邊的人很嚴厲,卻并不嚴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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