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普藍福了福身,挨著梁若儒坐了下來。
自從那日被俘,梁若儒就一直被關押在營帳內。
桓郁看了看書桌上的畫作,笑道:“梁先生畫中描繪的,似乎是天羅山的景致?”
此刻看著眼前的男裝少女,他竟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覺。
原來他被俘已經這么多天了……
蕭姵和桓郁各自尋了椅子坐下,又道:“普藍不用忙了,你也一塊兒坐下吧。”
蕭姵和桓郁走進營帳時,梁若儒正在書桌旁揮毫潑墨。
“公子,郡主和桓二公子來了。”普藍輕聲提醒。
普藍的到來后,梁若儒的待遇也隨之好了很多。
除此之外,營帳中還多了一張書桌,文房四寶一樣不缺,甚至還添置了幾本游記一類的書籍。
若是忽略帳外那些負責看守的士兵,這里就像一間溫馨寧謐的小書房。
但公子剛才的表現,竟是對郡主和桓二公子絲毫不設防,這可能么?
蕭姵握了握拳:“梁先生愿意告訴我實情?”
“不愿意。”梁若儒回答得十分干脆。
“你——”蕭姵險些一拳揮過去。
桓郁按住她的手:“梁先生這是不相信我們?”
“不……”梁若儒搖搖頭:“我不是不相信你們,而是不相信魏國皇帝。
郡主,你的話普藍已經全都告訴我了。
活了近三十年,我早已經看盡了世態炎涼。
流云國主尚且能將我棄如敝履,更何況是大魏皇帝。
我什么都不說,他或許還會留我一條命;若是什么都交待清楚,他會怎么對待我就不好說了。
我知曉你是一片好心,也是個信守承諾的人。
若非你的關照,普藍也不可能尋到此處,更不可能繼續照料我的生活。
而且你答允會盡力搭救我的女兒,我也非常感激。
可我還是要說一聲抱歉,不管是因為流云國還是我自己,我都不能把實情全都告訴你。”
蕭姵再也忍不住了,揮開桓郁的手,怒道:“既然什么都不愿意說,你還讓人把我和桓二哥請到這里來做甚?耍人很好玩么!”
桓郁道:“小九莫著急,梁先生說的是不能將實情全都告訴你,而非什么都不愿意說。”
他的話讓蕭姵很快冷靜下來:“方才是我太過急躁,梁先生千萬別見怪。”
梁若儒輕輕撇了桓郁一眼。
近十年來經他手的大魏消息非常多,其中就有不少是關于桓家的。
這位桓二公子的身世甚至比他還復雜,而且其中還有很多事情是無法查實的。
換作其他人,估計早就被那些仇恨給壓垮了。
可桓二公子竟出落得這般優秀,尤其是這份沉穩冷靜,渾然不似十七八歲的少年郎,比當年的他強太多了。
若是當年的他也能如此沉穩冷靜,他的人生或許又是另一番景象。
梁若儒淺笑道:“郡主太客氣了,是我沒有把話說清楚。
那位毀容男子的事情我雖然不好說得太清楚,但我可以告訴你一些當年的事情。”
蕭姵挑眉:“先生指的當年是哪一年?”
梁若儒緩緩道:“郡主之所以對整件事如此上心,皆因對你母親的早逝耿耿于懷。”
“梁先生乃是流云國的人,竟知道當年發生的事請?”蕭姵顯然不太相信。
梁若儒道:“十五年前我尚在年少,手中也沒有足夠的消息來源,對定國公府當年的事情自是無從得知。
但幾個月前在流云皇宮里,那毀容男子曾經對流云國主說過一席話,卻與定國公府有關。
我不知曉郡主對當年發生的事情知道多少,只是想把自己聽說的都告訴你。
是真是假,究竟有用還是沒用只能靠你自行分辨。”
蕭姵催促道:“先生快說。”
“請問郡主,依照大魏的律法,國公府這樣的門第準許擁有多少護衛?”
蕭姵不假思索道:“一百五十人,且他們的俸祿全都由朝廷承擔。”
梁若儒點點頭:“可我聽那毀容男子說,當日永王的追兵不過幾十,定國公府的護衛卻毫無還手之力,以至于……”
“不可能!”蕭姵打斷他的話:“定國公府的護衛全都是我祖父從軍中精心挑選的。
別說人數上有壓倒性的優勢,就算是以一敵二也不至于毫無還手之力。”
梁若儒笑了笑:“毀容男子的人品如何姑且不論,可郡主覺得他有必要為了蕭家的事情在流云國主面前撒謊么?”
蕭姵咬住下唇,說不出話了。
蕭家的事情對他們一家而言是大事,對其他人來說卻只是平常小事。
毀容男子在流云國主面前肯定會撒謊,卻絕不會是因為蕭家。
梁若儒又道:“郡主若是想查清楚當年的事情,護衛人數是一個不錯的切入點。”
蕭姵的心早已涼透了。
那一日她問過大姐姐,一家人逃難的時候,她們的好父親在哪兒。
大姐姐當時是怎么回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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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蕭姵斟酌了一下詞句才道:“梁先生有沒有想過,今后一直都過這樣平靜的日子?”
梁若儒爽朗地笑道:“郡主其實是想問那毀容男子的身份吧?”
他這般痛快直接,不僅是蕭姵和桓郁,就連普藍都被驚到了。
梁若儒收回目光,也看向書桌上的畫作:“天羅山位于魏國和流云邊界,桓二公子自是非常熟悉。”
蕭姵也湊過去仔細看了看,只見畫中的天羅山雄奇險峻,與她從前見過的山川大為不同。
她不禁暗暗感嘆,難怪百多年來大魏一直無法給予流云國有力的痛擊,原來是有這么大的一個天然的屏障。
因為早年間的經歷,公子從不輕易相信旁人。
此次與弋陽郡主搭上關系,其實都是因為她的緣故,
“梁先生這是在思念故土么?”蕭姵淺笑著問。
梁若儒道:“也說不上想念,不過是隨性所作。承蒙郡主關照,梁某總算是過了幾天從前不敢想象的平靜日子。”
雖然日日都能聽人提起弋陽郡主,卻一直沒能再與她見面。
梁若儒放下手中的筆,躬身施了一禮:“梁某見過郡主、桓二公子。”
普藍福了福身:“二位請坐,奴婢這就去沏茶。”
身上捆綁的麻繩沒有了,發髻梳理得整整齊齊,換上了干凈舒服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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