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蕭姵陷入了沉思,桓郁道:“我不過是隨便問一問而已,小九又何必想那么多?
弱水城歷經百年風雨,早已經形成了一套獨特的生存方式。
即便沒有大魏做依靠,錦國恐怕也很難在這里討到好處。”
蕭姵道:“你才想多了,我只是覺得在這里生活舒服得很,都有些不想回去了。”
桓郁打趣道:“弱水城非常富庶,淳于城主又十分好客,小九若是真喜歡這里,留下來住個十年八年的應該沒問題。”
“我倒是想呢!”蕭姵坐直身子,順手摘了一個荷葉:“眼看著我的生辰就快到了,若是一直留在此間,大姐姐還不得把我給罵死。”
桓郁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弱水城的確是個好地方,卻不見得適合小九,確切地說是不適合如今這個年紀的小九。
十五歲的她如同一把剛剛開鋒的寶劍,需要的是一個能夠讓她施展才華的環境。
而弱水城太過安靜祥和,只會把她身上的鋒芒給磨得一干二凈。
或許再過幾十年,小九什么都經歷過之后,才會真正愛上這樣平淡的生活。
蕭姵站起身,眺望著煙波浩渺的湖面,嘆了口氣道:“梁園雖好,終非久留之地,咱們收拾收拾準備回京吧。”
大約是被她的情緒所感染,小年公公翹起的嘴角迅速耷拉下來。
晴照抿嘴笑道:“小年公公,你和劉大人一樣都是欽差,又是一起離的京。
若你真舍不得離開,不妨等劉大人辦完差事再一并回去,那樣不就可以在弱水城多留些時日了?”
小年把手里的蓮花一股腦兒塞給晴照:“你這丫頭嘴皮子太厲害,趕明兒我求皇后娘娘給你指一門親事,找個厲害婆婆好好治你!”
晴照沖他吐了吐舌頭:“誰信你的鬼話!皇后娘娘那么忙,哪兒有閑工夫管我們的事情。
再說了,你想要算計我,先得問問郡主答不答應!”
兩人一通吵鬧,像是平靜的湖面都吵得起了波瀾。
蕭姵正覺得好笑,就見遠處一條小船朝他們這邊駛來。
“郡主,桓二公子——”清越的嗓音傳入耳中,栗公子的面容也越來越清晰。
桓郁和蕭姵一起走到船頭。
“栗大哥,你不是說今日府里有事情要處理,怎的突然又來了?”
隔著層層疊疊的荷葉,小船停了下來。
栗公子斂住笑容,拱拱手道:“郡主,姬拂冰說她想與您單獨談一談。”
蕭姵有些疑惑:“我與她毫無交情可言,她怎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栗公子道:“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不過是來傳個話,究竟要不要見她由郡主定奪。”
要照蕭姵的本意,她當然是不想見姬拂冰的。
那女人與她完全不是一條道兒上的人,湊在一起能說什么?還單獨?
可她并沒有因為這幾日的放松就忘了此行的另一個目的。
姬拂冰綁架男童的時機太過湊巧,很有可能與那毀容男子有關。
既然姬拂冰主動提出要見她,那不妨就去瞧瞧。
能從她嘴里問出點什么當然最好,若是一無所獲也沒有什么損失。
桓郁自然知曉她在想什么,輕聲道:“那女人的嘴巴嚴得很,絕對不會交待什么有用的東西。
咱們明日便要啟程,小九何必因為她影響了心情?”
他幾乎可以肯定,姬拂冰與小九見面,一定會說一些不中聽的話。
既是沒有用又不中聽,小九又何必去自尋煩惱?
蕭姵笑道:“桓二哥放心,不管姬拂冰對我說了什么,咱們明日一早啟程的計劃都不會改變。”
“你們明日一早便要離開?”栗公子輕呼著打斷她的話。
桓郁拱拱手:“我們也是方才剛做的決定。此次離京太久,家中諸人恐怕早已經望眼欲穿。
待日后有機會,小弟和郡主一定再來叨擾。”
栗公子道:“此事容后再議,咱們還是先回府,看看姬拂冰那女人還想打什么鬼主意。”
城中水路四通八達,一行人不多時便回到了城主府。
蕭姵換了一身衣裳,隨栗公子一起去了大牢。
弱水城的百姓生活非常富足,甚少有人觸犯律法,因此大牢中除了姬拂冰,一個犯人都沒有。
只是她雖然享受了單間的待遇,身上穿的卻還是那一套素色戎裝。
頭發簡單整理過,臉上也沒有了臟污,整個人看起來還是邋里邋遢的,哪里還有半分一國公主的樣子。
不過,姬拂冰卻沒有如之前那般暴躁。
只見她神色安詳地靠在墻壁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朝她走過來的男裝少女。
栗公子睨了姬拂冰一眼:“郡主多加小心,我就先出去了。”
蕭姵道:“栗大哥放心,我能應付得了。”
栗公子點點頭,走出了大牢。
“蕭姵,弋陽郡主……”姬拂冰突然出聲:“知道我為什么想見你嗎?”
蕭姵十分干脆道:“咱倆不熟。”
姬拂冰彎了彎嘴角:“郡主果然爽快!咱倆的確是不熟。不過,你有沒有一種感覺,咱倆其實是一種人。”
蕭姵有些聽不下去了。
這女人的嘴皮子可比晴照厲害多了。
自己和她是一種人?這牛皮都快吹上天了!
姬拂冰輕笑道:“當然,這樣的話郡主肯定是不愛聽的。
那我便換個說法,郡主和我都是女子,又都面臨同樣的困境,應該很容易就能互相理解。”
“你的笑話一點也不可笑。”蕭姵正色道:“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但你的想法我不能茍同。
野心人人都有,尤其是你們這些皇室中人,沒有人不在惦記著那把龍椅。
可為了那把龍椅,你們真的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人,傷害所有你們認為擋了路的人么?”
“你以為呢?”姬拂冰冷笑道:“郡主雖然不是你所謂的皇室中人,卻也不該這般天真。
身處那樣的環境,你不利用別人,必然就會被人利用。
不清除擋路的人,那就等著被人清除。”
蕭姵呵呵笑道:“是,我的確是天真,理解不了你們的這些遠大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