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場數日,上元節最熱鬧的時刻終于來臨了。
魏、離、錦三國世情相似,國情卻各有不同。
離國經商之風盛行,錦國文風鼎盛,魏國則兩者并行,唯尚武之風更重。
就拿圓情這一游戲來說,離國男女老幼都喜歡,且花樣和姿勢的種類最多,湊在一起圖的主要是熱鬧。
錦國束縛最多,敢在外參與圓情的女子,基本都是在歡場中討生活的。
她們都是自幼便開始練習,從中挑出容貌出眾身段窈窕者,再經名師悉心指點,成年之后才與金主見面。
每到圓情時,金主們都會花大價錢著力裝扮這些女子,精心梳理的發式和價值不菲的服飾,再配以彩緞和寶石裝飾的行頭,當真是嫵媚風情婀娜多姿。
大魏尚武,即便是游戲也更加注重實用。
相比于圓情,魏國的貴族子弟更喜歡競爭激烈的馬球。
當然,尋常人家是買不起馬的,但他們也不愛弄那些花架子,只喜歡場面更加熱烈的蹴鞠。
雖已經過了十幾次上元節,蕭姵能想起的場景基本都與花燈吃食有關。
似其他女孩子那般與情郎相約游玩的事情真是連想都沒有想過。
加之上元節天寒,再不怕冷的人也比平日顯得臃腫,蕭姵懶得裝扮,一般都是裹一件大氅就出門了。
今年則不然,既存心要去圓情,就不能不仔細裝扮。
天剛剛擦黑,裝扮一新的蕭姵出現在了蕭思怡面前。
見她竟穿了從來不喜歡的緋色,蕭思怡抿嘴直樂。
蕭姵也覺得有些別扭,扯了扯衣袖:“我就知道這顏色有問題!”
蕭思怡忙拉住她:“好看著呢,不信待會兒咱們去街上溜一圈,看有多少姑娘盯著你瞧。”
說著就順手打開了妝臺上的一個小匣子,從里面取出來一朵精美絕倫的絹花。
“來,把這個簪上。”
大約是絹花做得實在太逼真,蕭姵一時間竟忘了躲閃。
蕭思怡將花扶正,端詳了一陣才笑道:“男子圓情都需打扮得花俏些,幾乎人人都簪花,更何況你還是個姑娘。
現下天氣太冷鮮花難得,以這絹花代替倒也不差,襯得我家九爺愈發俊俏風流。”
被她這么一夸,蕭姵的那點小別扭立刻煙消云散,抬眼看向鏡中的男裝少女。
“小姑姑,這朵絹花質地和樣式都十分新鮮,不像是宮中之物。”
蕭思怡打趣道:“定了親的人就是不一樣,居然都能分辨絹花了?!”
蕭姵顧不上自辯,戲謔道:“我知道了,原來這絹花是大叔送的!”
“看把你伶俐的!”蕭思怡在她腮邊擰了一下。
蕭姵笑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沒想到尉遲大叔竟有這么好的眼光。
今后誰要敢說他五大三粗,我就用這絹花將他的嘴巴堵上!”
沉煙和疏香再也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蕭思怡又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襟:“時辰不早了,小五他們已經候在二門處,你也趕緊去吧。”
“那你呢,不想看我奪魁了?”蕭姵凝著她的美眸。
“我在品客居三樓的落英閣等著你們,奪魁之后我請你們喝酒。”
蕭姵激動得聲音都變了:“大叔已經到了?”
蕭思怡點點頭,紅著臉道:“他昨日就抵達京城了,約我今晚一起賞燈。”
“那這絹花豈不是定情信物?”蕭姵一邊說著,手已經抬了起來。
“哎——”蕭思怡按住她的手:“什么定情信物啊,足足一大盒子呢。”
蕭姵笑得眉眼彎彎:“那我就先走啦,你和大叔慢慢聊,等我們一起喝酒!”
“去吧去吧,自個兒小心著些……”蕭思怡揮揮手,目送著她離去。
半個時辰后,蕭家兄妹幾人會同花家兄妹,已經來到了整個京城最熱鬧的地方。
各家府邸的燈樓都已點燃,再加上各家店鋪和百姓人家門口的花燈,把京城的夜晚映照得如白晝一般。
獬豸燈、獅子燈、白澤燈、青熊燈、猛虎燈、錦豹燈,光華燦爛氣勢奪人。
仙鶴燈、錦雞燈、黃鸝燈、孔雀燈、鷺鷥燈,鷂鷹燈,毛映云霞活靈活現。
還有那走馬燈、斗羊燈、鶼鶼燈、鴛鴦燈,纏纏綿綿歡喜冤家。
蕭姵等人都是在京中長大的,上元燈節年年都出府游玩,卻從未見過這么多有趣的燈。
臨近會同館,此起彼伏的陣陣歡呼聲,把街上嘈雜的聲音都給壓下去了。
蕭焰抬手指向右前方:“五哥、小九,圓情已經開始了!”
眾人循聲望去,果然見一只裝飾著彩緞的圓球從五彩球門上一躍而過。
“好啊好啊……”
“贏了贏了……”
“再來一局……”
陣陣喝彩聲中,有人領了彩頭躍下了球臺。
“走,咱們過去瞧瞧。”蕭姵揮揮手,拉起花曉寒的手隨蕭炫等人擠了過去。
卻見球臺上端坐著十幾名貴人,其中絕大部分都是蕭姵的熟人。
他們的眼睛卻都沒有往她這邊看,而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場中正在圓情的人。
此人有些笨手笨腳,幾乎連彩球都踢不正,更遑論花樣和姿勢。
但圓情的規則并沒有嚴格規定動作,只要他不把行頭給踢飛,就能接著往下比試。
人群漸漸騷動起來。
有些嘴巴不干凈的人已經開始罵娘了。
“合著這廝是臨時上轎現扎耳朵眼兒,踢不好的人多了去了,像他這種死皮賴臉的還真是不多見。”
“少說幾句,有那本事你也去啊。”
“就是就是,換成你的話恐怕連球都帶不穩,直接就給踢飛了……”
這些話不斷地鉆進臺上那人耳中,他的動作愈發僵硬。
裝飾著彩緞的行頭噗通一聲落在了地上。
他沖臺上的貴人們抱了抱拳,下了球臺后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就在此時,諸葛辰幾人幾乎同時發現了擠在人群中的蕭姵等人。
諸葛越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縮了縮。
擋在他身前的宋蓮兒和馬溪悅,四條柳眉同時豎了起來。
兩人冷眼打量著臺下的男裝少女。
難怪王爺念念不忘,這黃毛丫頭果真有幾分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