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野的顧慮并非沒有道理。
淳于家做了一百多年的城主，在弱水城的勢力盤根錯節，其地位不是輕易可以動搖的。
即便蕭姵武功好能力也不弱，對外的身份又是淳于城主母親的族中子弟，短時間內也很難取代老城主的地位。
按照大魏的風俗，議親時一般都是男方主動，似這般女方主動已經有些跌份兒了，如果再遭拒絕，淳于城主就不是生氣這么簡單了。
屆時蕭姵的處境必然會變得非常尷尬，總不能灰溜溜地被人趕下臺吧？
關于蕭姵接任城主一事，蕭炫知道的內情遠比小廝們多得多。
況且他很清楚自家小九的志向，她對處理政務毫無興趣，若非情勢所迫，絕無可能去做什么弱水城主。
假若淳于城主真的因為婚事不成就把氣出到小九頭上，恐怕正好如了她的意。
清野的話讓巖心聽得直翻白眼。
他趕緊道：“爺，老丁和小木才不是那樣的人！”
“你和他們剛認識了幾日，憑什么這么說？”清野道。
巖心小聲嚷道：“我親耳聽見的，老丁問老國公，如果蕭家和淳于家結親，陛下還能睡得著么？
老國公回答說，他謹慎了一輩子，今日卻想要狂妄一回。
若是連最疼愛的孫子的婚事都要看人臉色，他這幾十年的辛苦還有什么意義！”
清野驚訝地看著蕭炫。
之前他還以為老國公雖然看好這樁親事，但最終還需要爺點頭。
如今看來，老國公為了讓丁小木做孫媳，居然連陛下的意見都不在乎了。
如此這般，爺還有什么好想的，還是趕緊拾掇一下娶媳婦兒吧！
蕭炫的驚訝遠遠超過清野。
蕭家近兩百年屹立不倒，除卻赫赫戰功，低調謹慎才是真正的守家之本。
姑娘不嫁皇族，男子不尚公主，直到長姐的婚事才破了這個延續了一百多年的規矩。
而且據他所知，當年祖父也曾極力反對過這一場聯姻，最終在先帝的極力勸說下才同意。
沒想到為了自己的婚事，祖父竟說出了這樣的的話。
“爺……”巖心輕輕喚了一聲。
“怎么了？”蕭炫抬眼看著他。
“小木是個特別好的姑娘，挺適合您的，要不您就聽老國公的話，娶她做五少夫人得了。”
蕭炫道：“說得輕巧，和淳于小木相處這么久了，你不知道她的脾氣又多倔？
就算爺愿意娶，她還不一定愿意嫁呢！”
清野嘴角翹了翹：“聽爺的意思，您并不反對老國公的安排？”
“爺可沒說過這樣的話！”蕭炫嘴硬道。
巖心笑道：“就憑爺的條件，小木肯定不會反對。只是姑娘家臉皮薄，爺得主動一點，給小木一個臺階下。”
清野拐了他一下：“嗬，你小子還挺懂的嘛！”
蕭炫也道：“就是，你給爺老實交待，是不是瞧上哪家的姑娘了？”
“哪有！”巖心分辯道：“這些事兒小的都是從九姑爺那兒學會的。他和咱家九爺的婚事是九爺請下的旨意，但九姑爺多會來事兒啊？
一會兒送家傳寶刀，一會兒又偷偷潛回京城陪未婚妻過上元節。
九爺抵達天水郡之后，九姑爺天天往傾茉園送點心，一日都沒有落下。
日子久了，咱家九爺那百煉鋼不也化成繞指柔了？”
清野贊了一句：“沒想到你小子還挺會說大道理的！”
蕭炫道：“照你的意思，爺也該學著九妹夫給淳于小木送禮物？”
巖心嘟囔道：“那大臉……王姑娘還知道給小木送吃食呢！”
蕭炫忍俊不禁：“你的主意倒也不算餿，但你想過沒有，九妹夫給小九送禮物，王姑娘給淳于小木送吃食，都是因為他們喜歡對方。
爺給她送禮物，那算什么？”
這下不止是巖心，連清野都聽不下去了。
“爺，小木到大營一個月了，不僅改造了一大批弓弩，還打造出新的連環弩，功勞著實不小。
就算您沒有那種意思，身為主將也該有所表示吧！”
蕭炫想了想：“這一回算爺說不過你們，可爺對淳于小木也不了解，應該送點什么給她？”
清野道：“雖然老國公和老丁已經默許了這樁親事，但您和小木畢竟還沒有定親。
爺第一次送禮物給她，既不能太過唐突，又要讓她覺得您是花了心思的。”
巖心反拐了他一下：“你說了半天全都是廢話，你把大營當京城，好些東西也就是想想，該上哪兒去弄？”
主仆三個都沒有給姑娘送禮物的經驗，抱著腦袋想了半天也沒個結果，干脆各自回去睡覺。
淳于伊真是有些餓了。
巖心送來的飯菜是蕭炫喜歡吃的，對她而言口味有些偏重，但她還是吃了不少。
剛把剩下的飯菜和碗筷收拾好，淳于城主來了。
淳于伊歡喜地將他請進營帳中，這才道：“這么晚了爹爹怎的還沒有休息？”
淳于城主把她拉到身邊坐下：“蕭炫去了老國公的大帳，為父不放心你所以過來瞧瞧。”
淳于伊道：“我和他說了含之生孩子的事情，他找老國公八成是為了這個。”
“蕭炫醒來也有好一陣了，你們倆就沒說些什么？”
“爹爹——”淳于伊俏臉微紅：“我和他啥事兒都沒有，您怎的就和老國公談論親事了？”
“伊兒啊……”淳于城主撫了撫女兒的鬢發：“有些話為父早就想對你說，又覺得時機還不合適。
而且我的本意是想讓你學會看清自己的心，可你從未接觸過這種事情，實在是太為難了。”
淳于伊抿抿嘴：“您是想說，我其實是喜歡蕭炫的？”
淳于城主笑道：“那你真如自己嘴上說的那般討厭他么？”
淳于伊想了好一會兒才道：“他這人除了嘴巴不饒人，心還是很好的。
而且之前他也不知道我是女子，所作所為也不能算逾矩，今日在草場騎馬的時候他還救了我。”
“伊兒，為父從前看中蕭炫做女婿，多半是因為小九和蕭家。
如今仔細觀察了一個月，又聽老國公說了許多他的事情，越發肯定了自己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