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淳于伊相比，勤勤并不是個聰明人。
但她的生活經驗要豐富得多，處理日常瑣事自然更加周到。
經過方才這件事，她心里生出許多以前從未有過的擔憂。
蕭家的人都非常好，可國公府不是一般人家，女眷不可能關起門來過日子，總是會有許多應酬的。
而且蕭家小五爺有爵位，成婚后肯定要分府單過，他的妻子是侯府當家主母，要承擔的責任更多。
姑娘如此單純，又是個倔強的性子，將來恐怕要吃虧的。
三夫人待姑娘是很好，但她也是會老的，姑娘總不能一輩子都依賴她。
可自己只是個小丫鬟，好些東西根本不懂，也沒法教姑娘啊……
直到馬車回到項府，勤勤依舊皺著眉頭。
兩名護衛正打算離開，她趕緊叫住他們：“二位大哥稍等一下。”
“勤勤姑娘還有什么吩咐？”其中一名護衛道。
勤勤笑著從袖中取出兩個荷包分別遞給兩人。
“今日有勞二位大哥護衛我們姑娘。”
那護衛忙擺擺手：“勤勤姑娘太客氣了。請你放心，我們倆都不是嘴碎的人，今日的事情半個字都不會對別人說。”
他們如此善解人意，勤勤松了口氣，她堅持把荷包塞給兩人：“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請二位大哥喝茶。”
護衛們不好再推脫，只能收下荷包告辭離去。
淳于伊挽住勤勤的胳膊，笑道：“小丫頭，從前怎的沒發現你這么能干啊？”
勤勤道：“從前咱們待在城主府，哪兒需要用這些手段。
如今不一樣了，若是不能替姑娘把事情做圓滿了，還要我做甚？”
淳于伊道：“有勤勤在我身邊，我什么事兒都不用操心了，哈哈……”
她是故意笑得這么開心的。
今日發生的一切對她產生了極大的影響。
要想做好三嬸的兒媳，她需要學習的東西太多，太多……
晚飯前，蕭老國公和淳于城主抵達了項將軍府。
一同前來的除了石柯，還有蕭炫的小廝巖心。
聶氏終于見到了聞名已久的淳于城主，他的狀況果然如蕭姍說的那樣不太好，實在讓人憂心。
淳于城主很重視這一次的會面。
大魏的規矩比弱水城嚴苛，聶氏又是孀居婦人，他原以為想要和她單獨會面應該不會太容易。
沒曾想用過晚飯沒多久，他就受到了聶氏的邀請，隨眾芳來到了偏廳。
二人見過禮，各自落座。
淳于城主道：“在下本該親赴魏京拜會，卻累夫人遠行勞頓，實在是有些失禮了。”
聶氏笑道：“城主莫要如此客氣，能有伊兒這么好的兒媳，區區勞頓又算得了什么？”
淳于城主道：“這件事情是在下太過唐突，險些讓老國公和少帥受到驚嚇，實在是抱歉。”
迷藥一事聶氏聽蕭姍說過，但蕭炫并沒有真的受到傷害，她自然不會計較。
“城主，妾身很喜歡伊兒，也非常愿意與您成為親家，但有些事情卻是不吐不快。”
淳于城主抬了抬手：“夫人請說。”
聶氏點點頭：“伊兒這么好的姑娘，身份又如此尊貴，想要娶她為妻的年輕人不知有多少。
而且妾身聽聞，弱水城的姑娘二十多歲才成婚的并不少見。
城主是否可以告知妾身，對伊兒的親事您為何如此著急？”
淳于城主笑道：“果然事事都瞞不過夫人。想必您也看出來了，在下雖然做了裝扮，卻難掩衰敗之色。”
“城主……”聶氏眼中滿是擔憂。
“夫人不必如此，在下早已看透生死，唯一放不下的只有伊兒。”
“這一點您盡可放心，妾身唯有一子，將來伊兒過門之后，定然將她當作的自己的女兒一般疼愛。”
“夫人的人品在下沒有絲毫的懷疑，否則也不會一力促成這樁親事。
在所有的父母心中，自己的孩子總是最好最優秀的，在下亦不能免俗。
但我亦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伊兒是個好孩子，但她身上的不足之處也非常多。
只盼夫人多些耐心好好教她，她必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他眼中閃爍的淚光，讓聶氏看得心里難過極了。
“城主，久聞您精通醫術，怎的……”
淳于城主道：“醫術再高，也是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當年內子身懷六甲，不幸被仇家下了天目淚之毒。”
聶氏是親眼目睹蕭姮中毒的人之一，頓時驚得呼吸都停滯了。
身體沒有任何問題的阿姮中毒之后都險些沒救回來，可想而知當年城主夫人的情況有多么兇險。
淳于城主繼續道：“在下拼盡畢生所學，也只是將內子的性命維持到生產的那一日。
沒想到那天目淚連剛出世的伊兒都不放過，雖然毒性稍有緩和，卻依舊無法解除。”
聶氏的聲音微微顫抖：“您就是為了替伊兒解毒，所以才變得如此虛弱的？”
替女兒解毒的過程太過復雜血腥，淳于城主不愿意多提，只是點了點頭。
“即便在下不顧性命為伊兒解毒，依舊無法徹底根除。
多虧小九那孩子及時送來解藥，否則伊兒無法堅持到如今。”
聶氏渾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手心早已經濕透。
天目淚這個東西實在太可怕了，利用它來害人的那些人又太可恨。
她是過來人，自然看得出淳于城主和先夫人的感情有多好。
可那些人偏生容不下這樣的美好，不僅將他們夫妻拆散，還險些害了他們唯一的血脈。
那般純真可愛的女孩子，自己險些無緣得見。
淳于城主神情淡然道：“夫人，在下早已經油盡燈枯，是因為服用了秘藥才堅持到如今。”
聶氏想問一問他還有多少時日，卻始終不忍心開口。
淳于城主如何看不出她心中所想，輕笑道：“在下會堅持到伊兒出嫁那一日，總不能耽誤了兩個孩子。”
聶氏心知他指的是守孝一事。
她啞著嗓子道：“等小五歸來，咱們就開始準備大婚事宜，年內一定讓城主見到女兒出嫁。”
“夫人不必如此著急，一兩年的時間在下還是等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