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炫把淳于伊送回房間躺好,很快又折返回來。
淳于城主再次放下手中的棋譜,笑著問道:“怎的又過來了?”
“伊兒怕父親一個人太過孤單,所以讓我過來陪您聊聊天。”
蕭炫脫掉鞋子上了炕,盤腿坐在他對面。
淳于城主指著炕桌上的棋盤:“要不陪為父殺上一盤?”
蕭炫看著他那骨瘦如柴青筋畢露的手,只覺胸口堵得難受,眼前一片模糊。
相識一年多,淳于城主還從未見過這個樣子的他。
尊貴傲氣的年輕侯爺,令敵人聞風喪膽的一軍主將,竟在他面前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小五是不是遇到什么難事兒了,不妨說與為父聽聽。”
蕭炫握住他的手:“父親,您的身體真的……”
淳于城主溫聲道:“人遲早都是要走的,為父不過是早走幾年而已,不必如此難過。”
蕭炫搖搖頭:“我就是覺得老天爺太過殘忍,尚未出世他就帶走了我的親生父親。
好容易再次有了父親,他卻再次把您帶走……”
淳于城主的眼圈也紅了。
如果可以,他愿意給小五和伊兒做一輩子的父親,哪怕遭受再大的痛苦他都甘愿。
只可惜人再強也強不過命,就連那能夠續命的秘藥也都尋不到了。
“世間殘忍的事情太多了,又何去必埋怨老天爺?
為父這輩子最放不下的就是伊兒和弱水城。
如今伊兒有你照顧,弱水城有小九和阿郁管理,為父就是立時死了也沒有遺憾了。
仔細想想,至少在這些事情上,老天爺待我還是不薄的。”
蕭炫道:“您對我說過許多次感激小九的話,其實她才應該感激您。”
“小九和大魏皇帝陛下之間,究竟發生了些什么?”
“真是什么都瞞不過您。”蕭炫遂把事情經過簡單說了一遍。
淳于城主大為驚訝,這件事顯然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
殺母之仇教養之恩,即便是擁有他這樣的年紀和閱歷的男子都難以做出抉擇。
“小九那孩子太難了……”他感嘆道。
蕭炫道:“一切都過去了,有了弱水城,小九也算是有了個棲身之所。
如今她對弱水城的感情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您更應該放心了。”
深究起來,他這一番話未免有些小看淳于城主,卻是不爭的事實。
見女婿如此不見外,淳于城主非但不生氣,反而更加喜歡。
“小五啊,過完年咱們就啟程,早些回到弱水城,也能早些幫小九清楚障礙。”
“父親指的是……“蕭炫對弱水城的情況不是非常了解,有些不清楚他說的障礙是什么。
淳于城主笑道:“小九這個假女婿不能裝一輩子啊,解鈴還須系鈴人,由我出面解決此事會容易很多。”
“是,一切都聽您的。”
蕭炫把棋盤上的棋子拾回棋盒中,拈起一顆黑色棋子,笑道:“還請岳父大人手下留情。”
因為憂心淳于城主,年初三一早蕭姵和桓郁就離開了天水郡。
沒有孩子拖累,沒有行囊束縛,二人一路快馬飛馳,只用了十幾日就趕到了弱水城。
闊別幾個月,弱水城除了景致隨著季節發生了一些變化外,還是那般寧靜祥和卻又不失熱鬧。
回到城主府,二人簡單洗漱了一番,立刻命人去請栗公子、梁若儒以及花輕寒等人。
梁若儒依舊住在城主府,不多時便趕了過來。
寒暄過后,蕭姵和桓郁問起了花家的情況。
梁若儒笑道:“花世子在距離城主府不遠處置辦了一所不大不小的宅院,足夠他們一家人安然度日了。”
蕭姵又問:“那花伯母的身體有沒有好一點?”
梁若儒道:“花夫人恢復得挺好,前些日子還去城南買了一座茶山,說是要自己種茶制茶。
她還說再過一兩個月,要請大家喝今年的春茶。”
“那可太好了,我還擔心花伯母短時間內難以復原,如今聽您這么一說,真是有些饞她的春茶了。”
桓郁也道:“我與小九離開幾個月,有勞先生處處照應,弱水城和城主府才能一切井井有條。”
梁若儒謙虛了幾句,又說起了培養人才一事。
“如今城里各個衙署都安排了一批年輕人,根據他們的表現決定去留。
假以時日,城主的想法一定能夠實現。
只是步兵營和騎兵營那邊,曹將軍離開之后,一時間還沒有尋到合適的人選擔任統領一職。”
“曹錕已經離開了?”蕭姵和桓郁一起問道。
“是啊。”梁若儒點點頭:“花世子和花侯他們抵達弱水城后,告訴了他家中的情況,還把他父母的書信都交給了他。
我們都以為他會第一時間就選擇回魏京,畢竟離家兩年多,哪兒有不想爹娘的。
可他卻說做人要守規矩懂感恩,當初他走投無路的時候,是您收留了他。
如今他能夠回魏京與父母團圓,也是因為得到了您的大力相助。
而且如今弱水城處處缺人手,他若是走了,好容易才訓練出來的步兵和騎兵又得荒廢了。
所以他決定留下,等你們二位回來后再行離開。”
蕭姵對桓郁道:“早知道曹錕還在弱水城,方才我就應該讓人去把他也請來。”
梁若儒道:“城主還和從前一個樣,性子太過急躁了,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曹將軍一直都堅持要等你們回來之后才動身回魏京,可上元節之后就沒了他的蹤影。
我仔細查看過,他的房間少了幾件換洗衣裳,金銀細軟也都帶走了,余下的東西也都放置得規規整整,并沒有什么可疑之處。”
“上元節?”蕭姵擰著眉頭道:“今日是正月十七,也就是說曹錕離開兩日了?”
“小九覺得這里面有問題?”桓郁問道。
“曹錕不是個喜歡出爾反爾的人,他說過要等咱們回來,那就一定會等。
而且他都等了幾個月了,還在乎再多等幾日?”
桓郁又問梁若儒:“先生可有發現曹錕最近有什么異常之處?”
梁若儒想了想:“城主離開后,在下整日忙著處理公務,與曹將軍也甚少見面,確實是沒怎么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