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捕頭看了看手中的請柬,心中火熱,大聲擠開文院門口的眾人,恨不得長了翅膀飛到方運家里。
“魯捕頭,好久不見!”一個熱情的聲音想起,魯捕頭仔細一看,正是神童方仲永的父親方禮。
“原來是方兄,我有急事要處理,不能奉陪,告罪!”魯捕頭匆匆離開,嘴角卻浮現無人看到的譏笑。
方禮僵在原地,他本以為自己馬上就是“案首之父”,以前也認識魯捕頭,想趁機在親朋好友面前展現自己的人脈,結果對方根本不停步,一點面子都不給。
一旁的親戚好友立刻罵開了。
“一個捕頭也敢這么無禮,等仲永成了案首,看他怎么說!”
“區區秀才而已,仲永可是有狀元之才!”
方禮最重面子,但即將放榜不好發作,于是道:“不必理他,等仲永平步青云那一天,這種小人自會低頭!放榜了,你們猜猜仲永的名次。”
“當然非案首莫屬!”
“您太謙虛了,全縣的童生誰能跟仲永比啊。”
“前面的人讓開,讓今年的案首先進!”
前方眾人紛紛讓開,方禮面帶微笑,從容步行,方仲永跟在他身后。
方禮等人還沒走到金榜前,金榜周圍就炸了鍋。
“什么?雙甲?雙甲童生?圣人垂憐,我景國也有了雙甲童生,破了天荒啊!”
“真沒想到姓方的會是雙甲案首!”一個認識方運的人驚訝地長大了嘴巴。
方禮一聽,笑得合不攏嘴,既然是姓方的就沒錯,而且是雙甲,這簡直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足以立一座文牌坊,讓子孫后代都瞻仰。
緊跟父親的方仲永眼中閃過一絲慌色,他不否認自己是神童,也不否認自己有信心拿到詩詞的甲等,可絕不相信自己能拿到“請圣言”的甲等,因為他有好幾道題都不會,胡亂寫的答案。
方仲永急忙抬頭看向不遠處的榜單,定睛一看,榜首赫然是方運。
方禮正要夸兒子,覺察方仲永的神色不對,立刻瞇著眼快走幾步看向榜單。
方運,甲,甲。
方仲永,乙中,乙下。
到手的案首飛了!
方禮氣急敗壞大喊:“這個排名一定有問題!我兒子怎么可能不是案首!我要去京城告御狀!怎么可能有人能拿到雙甲童生!我不信!”
金榜前的衙役冷笑道:“隨你去告,誰不知道這金榜要過半圣考官之眼,要是有問題,不用等放榜早就事發,用得著你叫?”
方家的親友一臉茫然。
“方仲永可是神童啊,怎么當不了案首?”
“那個方運是誰,看著耳熟。”
“就是有江州西施童養媳的那個方運啊,他爹娘葬禮的時候我還去過,沒曾想中了案首。”說話的人不動聲色側走一步,遠離方禮,然后四處張望,想要尋找方運報喜。
方運沒在這里。
太陽西斜,照在方運家門口的馬車上,留下長長的影子。
四個曾來過方運家的柳家家丁也在,在他們之前站著一個英俊的白衣書生。
方運把楊玉環護在身后,平靜地看著柳子誠,道:“不知柳兄突然拜訪,所為何事。”
柳子誠看了一眼楊玉環,露出一個自以為禮貌得體的微笑,一甩扇子,扇面打開,輕輕扇著。
“方運,我聽說你受了傷,急忙趕來,還帶了江州最好的傷藥。童生試考得怎么樣?一身是傷還去考童生,一定考的得很差吧?不打緊,來年再考。”柳子誠微笑著說。
楊玉環卻冷笑道:“收起你那副虛情假意的嘴臉,我早就看透你了!這是我們家門口,馬上讓開,我要和小運去看放榜!”
柳子誠的笑容僵在臉上,皮笑肉不笑地說:“去不去都一樣,反正方運也考不上童生。玉環,我對你可是一片真心,你要是再這么任姓,等娶你回家,我那幾個小妾要是吃醋,讓我怎么幫襯你?”
不等方運說話,楊玉環上前挽著方運的胳膊,仰起頭說:“我很快就會嫁入方家,小運已經是我的相公,你永遠也娶不到我!”
方運詫異地看著楊玉環,他早就看出來,楊玉環雖然認命,但對他只是姐弟之情,從來沒叫過他相公夫君之類的,可今天竟然當眾承認,還隱約有點兩個人已經圓房的意思。
方運看到楊玉環臉上浮現淺淺的紅暈,不知是被太陽曬的,還是羞的。
柳子誠目露兇光,壓下心頭怒火道:“我知道你只是想氣我,不過你成功了!方運,如果你還執迷不悟,把不屬于你的東西留在手里,不出三天,必然會再次大難臨頭!這一次,你不會有任何僥幸!”
方運說:“你承認昨夜是你身后的四個人要殺我?”
柳子誠譏笑道:“你的把戲對我無用,我從來沒說要殺你。我柳子誠可是有秀才文位,就算打殘你,也只是賠錢了事。方運,我最后給你一次機會,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方運斬釘截鐵道:“玉環姐是我的妻子,誰也搶不走!你再敢胡攪蠻纏,我這就一紙訴狀去衙門告你!還有,你以前打殘我的確只需要賠償就可結案,可現在我是童生,你要是打殘我,足以剝奪你的功名文位!”
“你?童生?哈哈哈,我沒聽錯吧?你們聽到了嗎?”柳子誠大笑著問身后的家丁。
“聽到了,一個窮酸說他是童生!”一人道。
方運神態自若,道:“我能考上童生,多虧柳兄你,要不是柳兄借給我那些半圣的書籍,我恐怕考不上童生。若我將來中了秀才,一定不忘報答柳兄的大恩大德!”
最后四字咬音極重。
柳子誠認真地盯著方運,一步向前,咄咄逼人問:“我在路上就已經知道,此時濟縣的文院還未放榜,你怎么知道你能考上童生!你以為幾句話就可以騙過我?”
“你若不信,大可跟我去文院門口看看。對了,我還是圣前童生。”方運微笑道。
柳子誠呆了一下,放聲大笑。
“圣前童生?你方運當我是三歲小兒嗎?你有幾斤幾兩我會不知道?你連《十三經》都背不下來,連三位半圣考官的名篇都是我提供的,還有你那半吊子的詩詞水平,中童生都不可能,還敢說自己是圣前童生?簡直讓人笑掉大牙!方運!你不要再廢話了,我的耐心已經用完!你今天要是不答應,我臨走前要從你身上取兩條腿,讓你知道我柳子誠說到做到!”
楊玉環急忙道:“柳子誠你不要欺人太甚,相公如今已經是圣前童生,有了文位,你要是敢傷他,我就去縣衙鳴冤!”
方運沒想到柳子誠竟然這么膽大包天,心中暗恨,要不是有個左相當親戚,柳子誠斷然不敢這么做。
方運立刻激將道:“柳子誠,你要是個真男兒,就跟我去一趟縣文院,先看清金榜再說。怎么,你怕了?你不是一直看不起我嗎?連去文院的勇氣都沒有?”
柳子誠輕蔑一笑,正要答應,他身后一個家丁突然在他耳邊道:“二公子,他好像真是圣前童生。”
“怎么說?”柳子誠急忙問。
“我清楚記得他昨天額頭一個明顯的傷疤,他們幾個也都看到了,可現在那道傷疤已經不見了,就算有靈丹妙藥也做不到,只有才氣灌頂才可能讓那么大的傷疤一夜消失。”
柳子誠大驚,急忙回頭看其余家丁。
“我記得。”
“沒錯,他那道口子很深。”
幾個家丁眼中都流露出驚恐之色,如果方運真的是圣前童生,他們幾個很可能要倒霉。
柳子誠重新看了看方運,這才察覺今天的方運似乎和往常不一樣,氣定神閑,目光沉穩,氣質變化極大,好像突然大了好幾歲似的。
柳子誠看向楊玉環,楊玉環毫不掩飾對他的鄙夷。
柳子誠目光閃爍,許久不語,突然獰笑一聲,道:“現在文院還沒放榜,你也沒有去圣前正式參拜,沒有童生服和童生劍,定然是假的!你現在只是平民,我是秀才,打殘你只會賠錢而已!”
方運沒想到柳子誠竟然這么果斷。
“你們去攔住他!”柳子誠說完,跑上馬車,拿出筆墨和紙。
方運暗道不好,柳子誠這是怕近身有危險,要用“紙上談兵”攻擊他。
“玉環姐你后退!”方運說完沖向柳子誠,絕不能讓他用出紙上談兵,否則只能任他宰割。
但是,那四個有經驗的家丁立刻撲上來,也不打方運,或抱腰,或鎖臂,或抱腿,一眨眼就困住方運。
方運得才氣浣體,只要養幾個月就比這四個人高馬大的家丁強壯,可現在身體還沒養好,根本不是四個人的對手。
楊玉環上前一步想要幫方運,意識到自己的力氣不夠,立刻沖柳子誠跑去,要阻止他寫字。
一個家丁立刻放開方運,伸手攔住楊玉環。
柳子誠把宣紙鋪在馬車上,直接把毛筆插.入墨瓶中,提起吸滿了濃墨的狼毫筆,在紙上寫字,他周身才氣涌動,刮起輕風,吹起他的衣袍。
柳子誠一邊用極快的草書書寫,一邊誦讀荊軻刺秦王前所做的古戰歌。
他身上的才氣通過毛筆融入墨汁,形成文字,和文字產生奇異的共鳴,天地間的元氣被才氣文字引動。
狂風起,就見一個人形黑霧漸漸浮現在柳子誠身邊,那人形黑霧面目不清,手持匕首。匕首明明也是黑霧,可散發著森森寒意,讓這里化為寒冬。
方運心生絕望,對方竟然使用這首著名的戰詩詞。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