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歸

第114章 值得

云揚看著駱柒,眉毛一挑,“本宮可不認為,沒有阿柒的許可,僅憑本宮一人便能闖進這駱府。”

“阿柒如此聰慧,那應該也能猜到本宮來此的目的。”

駱柒聞言,抬眸看著眼前人,笑而不語。

見女子始終不為所動,云揚也漸漸收起了笑意,看著女子意味深長地說道:“阿柒,今日陛下找你,說了何事?”

“公主不知道?”駱柒反問了回去,她的眸色漸深,但臉上仍舊是平靜的神情。

云揚公主頓了一瞬,紅唇輕啟,“他說了,那場戰役,對嗎?”

那場,不讓人提起的戰役……

話落,二人都沒有立刻出聲,像是在回憶那場聲勢浩大傷亡慘重的戰役。

良久,駱柒才“嗯”了一聲,對于她來說,那是她整個人生的轉折點,亦是她不愿提及但又不得不去提及的事。

“那阿柒,陛下他究竟說了什么?”聽到肯定回復的云揚顯得有點急切,語氣也稍稍快了起來。

“陛下說,浮萍之戰不是簡單的一場戰役,而是一場陰謀。”

“什么!陰謀?”云揚眼睛睜大,眉頭微蹙,看上去驚訝極了。

盡管她隱藏得很好,但駱柒還是察覺出來了,云揚說話的語氣中暗含著一絲慌亂,但被她有意識地控制了下來。

駱柒抬眸,緊盯著云揚公主的雙眼,“一場,關于謀權的陰謀。”

“所以,阿柒的意思是……”

“我們駱府百年基業,所有成就都是父輩們在馬背上打下來的,這才有了如今陳國第一將軍氏族的地位。”

“公主不妨想想,若駱家倒臺,那誰得到的利益最大?”

她這話依舊說的很明顯了,云揚自然也能聽懂她言語里的意思。

“阿柒,不是他。”

駱柒淡笑,“公主說的是誰?”

“袁凱。”

當年浮萍之戰后,袁凱的官職升得最快,又因擊退敵軍,名聲大噪,可謂是名利雙豐收了。

駱柒看著云揚,眼神中透著嘲諷,嗤笑一聲道:“呵,公主又如何得知,不是他?”

“若真是他,那他又何必在那之后主動請旨前往陳祁邊界那般荒涼之地鎮守邊境?”

“若真是他,他為名為利冒那么大的風險又怎會在成功之后放棄一切遠離帝都?”云揚說著說著,便激動了起來。

但可惜的是,任憑她如何激動,對面女子都不為所動,仿佛認定了這一事實。

最終,云揚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阿柒,不管你信還是不信,真的不是他。”

“他是個知恩圖報的人,當年你父親對他的知遇之恩,他從未忘過。”

駱柒輕笑,“阿柒冒昧一問,云揚公主是以什么身份來說這些話的呢?您又怎知,他是何種人?”

云揚看了她一眼,女子眼里的探究之意毫不掩飾。

“若本宮說,本宮心悅于他,阿柒可信?”

話音一落,駱柒僅驚訝了一瞬,便恢復到之前那淡然模樣。

她先前便猜測到了,但云揚公主如此大大方方地承認,倒是讓她有些驚訝。

駱柒沒有打斷她的話,就這樣靜靜地聽她訴說。

“袁凱自小家貧,但他卻有一身不服輸的倔強,后來在機緣巧合下與你父親相識,你父親欣賞他那股子不服輸不認命勁兒,于是便將他收于麾下。”

“再后來,經過大大小小的戰役,他也有了些許名氣。”

“在一次宮宴上,先帝遇刺,他反應及時,攔下了刺客沖向先帝的身影。”云揚說著說著,嘴角漸漸勾起一抹很柔很柔的笑。

帥氣的英姿,無畏的身影,是少女的芳心暗許,但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后來啊,本宮多次打聽四處詢問,才得知他是駱將軍手下的人。”

“阿柒,你可知本宮那時有多歡喜,本宮原本以為,這世間沒有本宮得不到的人和物。”

當時的云揚,肆意張揚,是先帝最為寵愛的小女兒。

她若想要一件物什,先帝必定會竭盡所能為她奪來,但袁凱不是物什,她要不來。

袁凱心不在此,任憑云揚明里暗里向他表示愛意,但他依舊不為所動。

千金之軀的公主心悅一小武將,此事傳到先帝那里,自然引得先帝勃然大怒。

“本宮向先帝坦明了就要袁凱這個人,在多次爭吵之下,先帝還是妥協了。”

但她沒想到,輸在了袁凱那里。

“袁凱第一次主動來公主府,為的便是說服本宮打消這個想法。”

云揚自嘲一笑,她如今回想起來,才發現自己是如此的不受他待見。

“他說,他志在四方,他有能力有毅力去闖出自己的一片天,他不愿依靠他人去過著紙醉金迷的一生。”

他與她,都是那般驕傲的人,他又怎會是那種恩將仇報之人呢?

“所以阿柒,不是他。”

駱柒默了默,輕言道:“公主您就那么肯定,人不會變?”

“世人如何本宮不知,本宮只知,他不會變。”她語氣里充滿了肯定。

駱柒有點想不明白,僅僅是因為心悅一人,便能為他做到如此地步?

云揚公主身份何其之高,她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在自己的公主府內過著安安穩穩的生活,如今卻因為那人而把自己陷于危險之中。

即便陛下是她的胞兄,但她摻和進來,茲事體大,稍有不慎便會引火上身,到時候牽扯到的,可就不止她一人了,而是整個公主府。

“公主,值得嗎?”

云揚對上駱柒不解的眼神,臉上逐漸揚起一抹驕傲的笑。

“值得!”

年少時的一見傾心,她云揚見他的第一眼起,便知道她輸了,即使多年過去,她依舊還是輸得一敗涂地。

云揚走后,駱柒站在院子里的大樹下,仰首望著已經有些發黃的樹葉。

夜晚的風很陰冷陰冷的,吹得樹葉搖搖擺擺,但卻始終沒落下。

紅衣女子眼神迷離,但又很快明亮起來,她右手輕抬,撫上樹干,指腹撫摸過樹干的紋痕。

“值得?呵,這世間情情愛愛,左不過是自討苦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