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沉掃了眼賀聞滿臉驚恐的神色,見他眼神閃躲著,死活不看自己手上的東西。
他嘴角微揚,似笑非笑道:“賀世子看了那么久的書,如今見著活生生的蠱蟲,怕了?”
“誰,誰怕了?”賀聞為了證明自己不怕,還挺直了身板,但眼睛始終沒往蠱蟲這邊看上一眼。
墨沉沒立刻應聲,看了賀聞許久,半響后才說道:“這事兒若世子真的怕,那還是算了,畢竟養蠱一事,一個不留神很容易就會出人命的,勉強不來。”
他雖覺得賀聞是個不二人選,但若是干不來,那倒也不礙事,只不過麻煩些罷了。
賀聞想了想,目光慢慢落在面前那條黑紫色蠱蟲上,思索了好一陣子,才狠狠地朝墨沉點頭,“我可以的!”
既然墨兄相信他,那他總得做好,他不想再被人說一事無成了。
“那好,世子切記,養蠱一事不可讓他人知曉,而且在此過程中千萬要注意自身安全。”
賀聞見他一臉嚴肅的樣子,臉上神情不覺也正經起來,“好,本世子定會好好學的!”
布吉眼珠子在他們二人身上流轉著,暗自點頭。
看來還是爺有法子,賀小世子這懶散樣,他本來都不抱希望了,結果爺搞那么一出,這小世子就立馬認真起來了。
不過說歸說,真要在短時間內教會這小世子,怕是有一定難度。
腦殼痛,這陣子他怕是要忙起來了。
而待在袁府半步不出的袁凱,即使如此也是能知道一些朝堂之事的,對于駱柒按兵不動一事只是一笑而過。
駱柒那孩子,雖還年少但也是在戰場上廝殺拼搏過來的,不是個坐以待斃的主兒。
袁顯這些天一直忙于尋找百蝕蠱的解蠱法子,極少在袁府。
而裴氏自上次與袁凱大吵一架過后,便極少出現在他跟前,平日里也只是去照顧女兒才出房門走動一下。
加之袁凱通常都待在袁府書房中,久久不曾出來那種,久而久之府邸里的下人們都默認了袁凱一直是待在袁府里的。
畢竟誰也沒那個膽子敢公然違抗旨意,在這天子腳下反抗天子。
但偏偏,袁凱就是利用了眾人這種慣性思維,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離開了袁府。
品茗堂某雅間內,茶香裊裊……
男子低頭抿了一口茶,眼睛微瞇,唇邊露出一抹滿足的淺笑,“好茶!”
他緩緩睜開眼,看著坐在對面面無表情的人,輕言:“袁將軍不試試?這品茗堂的茶,可是出了名的。”
“粗人一個,品不來這茶。”袁凱搖頭拒絕。
他看著對面男子一臉閑適,臉上一直掛著一抹若有似無的淺笑,一身深紫色衣袍越發凸顯男子獨特的氣質,給人一種胸有成竹運籌帷幄的錯覺。
“袁將軍不試試,怎么知道品不來這茶呢?”
袁凱對上男子投來的視線,最終還是低頭喝了一口。
淺褐色茶水入口,一陣苦味瞬間在口中蔓延開來,直接沖擊著袁凱的味覺。
出于禮儀,袁凱還是忍住了吐出來的沖動,咽了下去。
“公子,這茶……”袁凱疑惑地看著眼前人,這是好茶?
墨沉笑了笑,“很苦,對嗎?”
說完,他先是拿起茶杯聞了聞茶香,再低頭小抿了一口,隨后才放下。
“茶是好茶,聞起來亦是沁人心脾,但若是不嘗,也就不會知道它其實是苦澀的。”
袁凱聞言,微垂著頭看向桌上飄著縷縷茶香的茶杯,神情復雜。
“袁將軍這個時候來找在下,就不怕在下告訴陛下嗎?”
袁凱默了默,深吸一口氣后,抬眸看向墨沉,“不,公子不會的。”
他上次竟然瞞著陛下來找自己,這次定然也不會讓陛下知道他們見過。
墨沉點點頭,沒說會或不會,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我粗人一個,也不拐彎抹角了。”
“公子之前曾找我說過,降軍餉一事沒那么簡單,現在這情況也證實了公子猜對了。”
對于他來找自己,墨沉早就預料到了,他漫不經心地聽著,手指輕敲茶桌。
袁凱見他這副樣子,也知道他想聽的并不是這個。
他頓了一下,“上次公子問我的事,如今有答案了。”
話落,墨沉眼里閃過一道暗光,“袁將軍愿意一同?”
他知道袁凱手里,肯定握著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就比如,浮萍之戰駱風霽是怎么死的,再比如,他與陳皇間的秘密。
但他目前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謀臣,就這么讓他全盤說出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最好的法子是,合作。
“我相信公子,既然公子選擇了太子殿下,那殿下肯定有值得公子追隨的地方。”
如今他的處境岌岌可危,陛下怕是要舍棄他了,而如今一個機會就那么擺在眼前,他豈能任之溜走?
太子如今雖在才智方面還不夠突出,但有公子墨在,就不必擔憂過多。
而如今他與公子墨一同輔助太子,一文臣一武將,對于殿下來說就是一大助力,事成,他們就是大功臣。
但目前更為重要的是,“公子可能保我?”
墨沉展顏一笑,“能!”
聰明人不用多言,一個眼神便能知道對方的意思。
在不知所以的人看來,袁凱剛回帝都陛下便給了他一個重任,是看重他的表現。
到后來即便沒處理好,出了亂軍這般大事,陛下也只是罰他在府反省,沒有其它處罰。
陳皇很好地塑造了一個愛臣愛民的君王形象,但這一切在局內人看來,確是恐怖至極。
墨沉在陳皇身邊待了幾年,對于他的想法也大概能摸個清楚。
這次袁凱回帝都一事事出突然,陳皇在外表現是歡喜的,但實際上卻是極為不悅。
當年浮萍之戰后袁凱主動請纓鎮守陳祁邊境,是陳皇所沒預料到的,而如今他突然回來,也是陳皇沒想到的。
作為一個君王,最是不喜事情脫離掌控,袁凱無疑多次觸及他的那根線。